沪城,一处高档住宅区内,薛礼住在顶层复试,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繁华的海景,灯火通明。
而屋内却有些空旷冷清,几台昂贵的音响蒙上了层不易察觉的灰尘,角落那台钢琴合着琴盖,铺架上空无一物,一看就搁置了许久。
薛礼此时穿着舒适的深色居家服,陷在米白色的沙发里,他双手摊在沙发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海景。
。那张曾被无数乐迷誉为“饱经沧桑却魅力不减”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寂。
茶几上随意散落着几张精美的邀请函,即便是退圈几年了,还是有各大唱片公司或者节目组邀请他出席怀旧演唱会,或者担任选秀评委等事宜。
他甚至连拆开的兴趣都没有,他原先最火的时候都不屑于参加这种节目,更不要说现在的他。
门铃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薛礼没有起身,林风已经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推了进来。
“老薛!”
林风一只手拎着不知道打包的什么东西,腋下夹着一瓶红酒走了进来,动作娴熟的将红酒放在玄关的台子上,然后弯腰换鞋。
他是薛礼二十多年的经纪人和挚友。
“路上看到了一家新开的私房菜,据说炖汤一绝,我路过给你打包了点来试试。还有这支波尔多,记得你以前提过想试试这个年份。”
“又让你破费了。”沙发上的薛礼在林风推门进来之后便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接过了他手里提的炖汤和红酒,他声音有些低哑。
林风目光快速的扫过客厅,在那积灰的音响和紧闭的钢琴上停留了一瞬,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小吧台拿来了开瓶器和醒酒器还有两只酒杯,一边熟练的开酒,一边故作轻松的闲聊:
“怎么样,最近?看你这脸色,又没少熬夜看那些老电影吧?”
“就那样。”薛礼坐到一旁,语气平淡无波。
“日子过的清净。听听老唱片,翻翻旧书,天气好还能到楼下公园看看几个老头下棋。”
他顿了顿,自嘲的笑了笑:“还挺适合养老的。”
“养老?”林风端起酒杯在他的对面坐下。
“你这‘老’得太早了点儿,老薛,三年了,真的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静’下去吗?”
提到时间,薛礼得眼神暗淡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只是抿了一口酒,任由那淳厚得涩意在舌尖蔓延,却似乎盖不住心底更深处得苦涩。
林风看他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儿。他沉默片刻,也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哎,老薛,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带你去见阿静的时候吗?”
薛礼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林风突然提起这个,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怎么,不记得了?”林风没等他回答,自顾自笑的说下去,仿佛陷入了有趣的回忆里。
“那会儿你小子还是个愣头青,在酒吧驻唱,穷的叮当响,全靠一股子愣劲儿和那把破吉他。”
“我呢,刚进公司实习,屁都不懂,就觉得你嗓子是真他妈的好,死活把你签了,差点被我师傅骂死。”
薛礼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身体也似乎放松了一些。
“那天在那个咖啡馆,你紧张的同手同脚,差点给人家桌子给拆了。”
“阿静那会儿刚大学毕业,被她闺蜜拉着来的,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眼睛亮亮的。”
林凤口绘着当时的场景,语气有些夸张。
“结果你呢,一开口自我介绍,声音抖得像触电了一样,还唱了一首,那首什么来着?哦对,《野百合的春天》,紧张的跑调都跑到西伯利亚去了,给我急的啊.....”
薛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摇了摇头,眼里的阴霾似乎被这么久远的糗事驱散了些许:
“哪有你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林风瞪大眼睛。
“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完了,这单‘业务’还没开始就黄了。”
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温和:“可你猜怎么着,阿静后来偷偷跟我说,她觉得你那副紧张兮兮,唱的乱七八糟却特别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特别真实。”
“她说那么多唱歌的,就你眼睛里的那股子劲儿,那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唱给全世界听的劲儿,把她唬住了。”
听到关于妻子的往事,薛礼刚刚浮起的笑容又淡了几分,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泛起柔和的波澜。
“她那时候.....眼光确实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我看好的很!”林风语气肯定。
“要不是她一眼相中你这‘潜力股’,天天给你打气,逼着你练歌,给你当第一个也是最毒舌的听众,你能有后来?还歌王?早回家种地去了!”
说罢,他又开始绘色地学着当年阿静的语气:
“薛礼!你这句感情不对!重来!气息!注意气息!你是唱歌不是拉风箱!”
“好家伙....比我还像经纪人,但是你每次被她训得垂头丧气的,却还是又转身屁颠屁颠的跑去问她‘那这样呢,这样好点没?’。”
薛礼彻底陷入了回忆里,脸上带着似哭似笑的复杂表情。那些被深埋的记忆随着林风的讲述一点点鲜活起来。
那时日子虽然清贫,奔波,却充满了最简单的快乐,和对来未来无限的憧憬。
音乐是他们共同的梦想,是连接三个年轻人的纽带,苦涩却甘甜。
“是啊.....”薛礼喃喃道,声音里有了些温度。
“没有她.....可能....就真的没有后来的薛礼。”
音乐对于他不仅是事业和才华,更是他和阿静爱情最核心的见证和载体。
林风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
“所以呢,老薛,阿静最爱的是什么?不是你成为歌王站在了乐坛的顶峰呼风唤雨的样子。”
“而是那个无论台下是一个人还是一万人,都全心全意投入歌声里的你!是那个弹着破吉他,唱得可能跑调但眼睛里有光的傻小子。”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的看着薛礼:
“那束光,才是她最初爱上你的理由!也是她最想守护的东西!如今这束光呢?我怎么看到它已经在熄灭的边缘了,那是不是等于你否定了你们之间最宝贵的一切?”
薛礼猛的一震!抬头看向林风,眼眶迅速泛红,他看向角落那架钢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没有,没有!”
他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我只是.....只是觉得那束光,随着她一起消失后,再亮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台下再也没有那个最懂我,最爱听我唱,也最会‘骂’我的人了。”
林风站起身,双手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而温和:
“老薛!光的意义,从来不是只照亮一个人!。阿静之所以爱你眼里的光,正是因为它能照亮你自己,也能感染旁人。”
“她肯定希望你一直亮着,不是为她,而是为你自己,也为那些还在等待你歌声的人。”
“你熄灭它,才是对她那份喜爱最大的辜负。”
他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听不见?你们不是曾经说过吗?音乐是能穿越一切的东西,只要你唱,她一定能听见。”
“音乐是能穿越一切的东西,只要你唱,我就一定能听见。”
这句话不断的在薛礼的头脑中炸开,病床上被重度抑郁折磨的骨瘦如柴的妻子,在临行前握着他的手清晰的说完最后这一句。
“我.....我.....”薛礼抬起头,哽咽着,话都说不全。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醒悟搅在一起。
林风一把将他的头抱紧到自己的怀里,语气关切和期待:
“回来吧,老薛,回来,让那些还热爱着你的人,让那些还期待着你的人,也让那个说不定还在等待你的人。”
“让她们,重新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振作!”
薛礼的眼泪打湿了林风的衣服,他喉咙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能不能....”
“能!当然能!”林风松开他,双手搭在肩膀上。
“我会为你找到一首歌!一首让你重新找回那束光的歌!一首....让阿静听见了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歌!”
他递给薛礼纸巾,随后眼神坚定:“相信我,老薛!我一定会找到那首歌!”
安抚好薛礼的情绪,看到他的眼里终于有了点神采,林风才离开这里。
林风打了个车,望着窗外霓虹,眼神闪烁。
刚刚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回锅肉’,想到了那首让无数人感动落泪的《起风了》!
只有那样的歌,那样触及人心的歌曲,才能让薛礼最终在音乐里找到救赎和爱,一首能让薛礼重新找回光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置顶,名字是‘回锅肉’的聊天框。
他仔细的斟酌用词,既要真诚,说明薛礼的情况,又不能透露太多隐私,还得尊重“回锅肉”低调的习惯。
“回锅肉老师,深夜打扰,抱歉。我是林风。首先,再次感谢《起风了》的成功,沈薇没辜负您的作品。”
“这次联系,是有件重要又私人的事想请您帮忙。我一位好友,也是乐坛前辈,很有才华。”
“但因为一些事沉沦了多年,心里苦,对音乐的热忱都快灭了。他爱人离世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别放弃音乐,别放弃歌声里的‘光’。”
“作为他多年的朋友和经纪人,我明白只有真正触动灵魂的歌,才能帮他走出来,找回自己。”
“看遍现在乐坛,只有您的词曲,有穿透人心,给予力量的能力。”
“所以我大胆恳请您,能不能为他写一首歌?主题关于失去,挣扎,思念,和最后在音乐里找到的救赎和爱的延续。”
“我知道您有您的原则,这请求可能有点强人所难。”
“但为了好友能重新找到生命里的光,我愿意尽一切努力提供支持,也绝对尊重您的要求。请您考虑一下。无论结果,都非常感谢。”
信息发出,他靠在椅背上,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薛礼家的灯光,心里默念。
“老薛,阿静,希望我这次.....能带回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