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仙把湿漉漉的陈施欢托住胳肢窝拎了起来，出了堂屋。
几人跟着出来。
外婆急忙忙在后面大喊：“谁让她洗碗了？!谁让她洗碗了？!天地良心!更没掐她!她是在骗人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挫挫这丫头片子的锐气，哪知道这丫头会倒打一耙，竟然栽赃陷害自己!
当真是小看她了。
这时候陈施欢不能输气势，狠下心，偷偷猛掐一把自己，放开嗓子嚎哭，哭声把外婆的声音盖的严严实实。
霍!这嗓门大的，震得几人的表情赶得上痛苦面具了。过年鞭炮也不过如此。
林天光和林天飞默默捂住耳朵。
林天飞：哥，这就是你说的变了？
林天关捂了耳朵捂不了脸：……哭声变大了好像……
林天飞：哥，想想办法，我们家房顶要被掀了。
林天光头疼：在想了在想了……
林雪仙把陈施欢的湿棉袄脱了，对林天飞超大声喊：“天飞!去拿件你的外套来给妹妹穿!快去!大冷天的衣服湿了要感冒。”
林天飞如蒙大赦，两腿撒开了跑上楼。
那头麻将声，牌声，交谈声夹在一起也比不过陈施欢一个人的哭声，林雪华没了办法，上去捂住陈施欢的嘴巴，疾言厉色地凶她：“不许哭，像什么话!说的什么有的没的!”
“哎哎，别和孩子急，雪华，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气到身体不好。”林雪仙一只手扶住坐在凳子上的陈施欢，一只手拦住林雪华。
外婆冷静下来又换回慈祥和蔼的样子，一起规劝道：“施欢啊，你别怕，外婆不会怪你的，不就是玩水的时候把碗给打碎了吗，没事的。”
矛头又指向了陈施欢。
林雪华听了火冒三丈，又怒又臊，好啊，撒谎也不撒好点，说的鬼话一下子就被人当面揭穿了，连带她也难堪。
她气头上也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一定要自己养，放乡下看养成了个什么样子!谎话连篇!还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几天她也看出来陈施欢和自己疏离了不少，她嘴上没说，心里都记着呢!
她举起手，想给陈施欢一个巴掌。
陈施欢料想到了这个巴掌，快速偏头要躲，可林雪仙拽住她的衣服抵在她的腰间怕她往下掉，她躲闪不及，这一巴掌还是落在她的脸上。
本是好心，却酿成了错。陈施欢知道林雪仙是一个分得清局势的人，尽管看不起，但不涉及她的利益的情况下她会把面子功夫做到最好，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让她挨打。
林天飞拿了厚外套下楼，被这一巴掌吓得愣在原地。
他不过就是离开一会儿，怎么哭了还要挨打？
还好有林天光，他接过外套去披在陈施欢的身上。
其实林天光也看不清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外婆不喜欢陈施欢他是看出来了。
“你有什么脸哭啊？看看两个哥哥，再看看你，你要有他们俩一半懂事，我会打你吗？闯了祸还撒谎，你奶奶就是这么教你的是吧。也就是你外婆宠你，你才敢赖在外婆身上，把你厉害的。”
挨了巴掌还被骂，陈施欢气得手发抖，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她哭的抽抽搭搭，脸上的巴掌印和眼眶一样红，抬起小脸，声音委屈：“妈妈，我没有，我没有撒谎。是外婆喊我过去的，我本来都要走了，大哥哥也看到的。而且我最怕冷了，我不可能去玩冷水的。你为什么不信我？你问大哥哥，大哥哥是不会说谎的。”
不会说谎……
林天光耳朵微微泛红，迎着几人的看来的目光，说：“是外婆把施欢喊去的，我看见了。”
这还当真没说谎。
外婆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死丫头话里真真假假，叫她辩驳都不知道从哪下嘴，大外孙也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套，胳膊肘净往外拐。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施欢都够不到水池，怎么能叫施欢洗碗呢？”林雪仙无奈，不知道妈这是闹哪一出。
“哎呦，我哪能真叫她洗，就是逗逗她，开开玩笑。施欢气性也太大了，不洗就不洗呗，上来就掀翻了洗脸盆，我拦都拦不住。”外婆讪讪笑，语气软下来。
啧，姜还是老的辣。
陈施欢心里泛起冷笑，面上却可怜兮兮的：“外婆刚刚还说没让我洗碗，这会儿又说只是开玩笑，明明是外婆一直在说谎。我说水太冷了，让外婆加点热水，外婆不让，非让我用冷水洗，我洗不干净又掐我，我被掐痛了才不小心打翻碗的。”
“我又没说谎。”
才怪。
说谎就说谎，还能鼻子变长吗？
“我胳膊还痛着呢，说不定都青了，你们看看。”
林天飞的外套宽大，陈施欢的右手从衣服脖子领口伸出来，再把毛衣和秋衣的脖子领口捏住往外拉扯。
她先自己看了一眼，嘴一扁，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
“都青了一大块。”
林雪仙离她最近，也探头看了一眼，确实像是掐出来的印子。
她先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眼自己的妈。
今天这事难了。
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施欢还算妹妹唯一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是妈妈的心头肉啊。
自己妈也真是，平时都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外婆瞪大了眼睛：“我可没掐你，施欢你说话可越来越没边了。”
事实摆在眼前，她辩解已经意义不大，就算信了，怀疑的种子也种下，以后她再想摆一副疼爱陈施欢的样子也不能了。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母亲。
这是很难抉择的。
林雪华迷迷糊糊，理不清头绪，可家长里短的事情又不是判案，不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
“好了。”她板起脸，“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家人，大家该干嘛干嘛吧。”
“把衣服穿好，感冒了我是不会花钱给你看病的。”
是是是，你的钱要留给你宝贝儿子。
陈施欢沉默着把衣服穿好。
林雪仙对于林雪华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不赞同，却没说话，摸了摸陈施欢的脑袋。
空气有短暂的静默，一场狂风暴雨来得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
林天光拎着陈施欢换下来湿漉漉的棉袄，探究的眼神在陈施欢和外婆之间来回，总觉得事情还没完，只是为一场长久战争拉开序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