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猩红的液体,从云湛低垂头颅的额角那处狰狞的塌陷里渗出,沿着他冰冷僵硬的皮肤蜿蜒而下,最终坠落,在污秽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粘稠的暗红。每一次滴落,都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牢房里敲打出空洞的回响,如同丧钟的余韵,又似某种隐秘而邪恶的计时。
林晚夕僵立在原地,四肢百骸被刺骨的寒意冻结。她的目光,无法从地上那方传国玉玺上移开。它静静地躺在血泊边缘,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此刻沾染了暗红的血污和灰白的脑浆,像一件被玷污的神器,又像一枚浸透了剧毒的果实。蟠龙印钮的龙睛处,恰好沾着一滴血,凝固在那里,宛如一滴泣血之泪,又似一只不祥的魔眼,在昏黄摇曳的火光下,幽幽地反着光。
云湛临死前扭曲的面容,那混杂着怨毒、不甘与诡异专注的眼神,还有那句如同毒蛇吐信般戛然而止的嘶喊——“玉玺……才是……钥匙!”——在她脑海中疯狂翻腾、撞击,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
钥匙……解什么?
解开她心脉中那跗骨之蛆般的同心蛊?还是……开启一个更恐怖、更无法想象的深渊?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死死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云湛断气刹那,蛊虫躁动带来的尖锐幻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猛地从林晚夕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不是幻痛!
一股真实的、冰锥刺骨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心脉深处轰然炸开!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瞬间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噗通!”
身体砸在冰冷坚硬、浸透了血污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尘土和血腥味猛地呛入鼻腔。但她已无暇顾及。所有的感官都被心口那灭顶的痛楚吞噬、撕裂!
“啊——!”
更凄厉的惨叫无法抑制地冲出喉咙,在封闭的囚牢里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她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粗糙的石缝,指甲瞬间崩裂翻卷,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冷!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正从她的心脏最深处疯狂地向外穿刺、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剧烈的冰寒和撕裂感。血液似乎都要凝固成冰渣,在血管里艰难地、痛苦地流动。她的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无数把冰刀,割裂着喉咙和肺腑,喷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牢房里化作一团团迅速消散的白雾。
意识在剧痛和极寒的双重夹击下开始模糊、飘散。她看到萧承烨和沈昭离去的方向,那浓重的黑暗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口。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结束了……就这样……和云湛一起……死在这肮脏的暗牢里……被这恶毒的蛊虫啃噬殆尽……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边缘——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震颤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自她心口的位置透衣而出!
那光芒起初只有米粒大小,幽幽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冰冷。但仅仅一瞬,它就骤然明亮起来!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冰河瞬间解冻奔涌!
“嗡——!”
更强烈的嗡鸣震荡开来!
幽蓝的光华猛地从林晚夕心口爆发!不再是透出,而是如同实质的冰蓝色火焰,瞬间包裹了她蜷缩的身体!光芒强烈却不刺眼,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极致寒意,如同传说中的极地玄冰绽放!
整个阴暗污秽的囚牢,在这突如其来的、圣洁而冰冷的蓝光照耀下,瞬间变得诡异莫名!跳跃的火把光芒被彻底压制,石壁上扭曲的群魔乱舞般的影子消失无踪,只剩下这冰蓝一片!空气仿佛被冻结,连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都被这极致的寒气暂时驱散、凝固。
“呃啊——!”
林晚夕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的嘶鸣,身体弓得更紧,如同承受着某种神圣而酷烈的洗礼!
那冰蓝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在她周身流转,尤其在她心口的位置,光芒最为炽烈、凝聚!光芒深处,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浓烈邪恶气息的暗红扭曲虚影,正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挣扎!那便是盘踞在她心脉多年、吸食她生命精气的同心蛊虫本体!
此刻,这恶蛊正被那霸道无匹的冰蓝光华死死包裹、压制、净化!暗红的邪气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在蓝光的照射下嗤嗤作响,迅速消融、溃散!
剧烈的冲突在她体内爆发!冰蓝的净化之力与暗红的蛊毒邪力展开最后的厮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让林晚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她的宫装被冷汗浸透,又被体表散发的寒气冻结,凝结成一层薄冰。
时间仿佛在冰蓝光芒中凝固,又仿佛在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那心口处疯狂挣扎、尖啸的暗红蛊虫虚影,终于在那冰蓝光华的持续灼烧和净化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尖利哀鸣!
“噗!”
如同一个幻灭的气泡。
那道凝聚了云湛全部恶毒与控制的暗红虚影,彻底溃散、湮灭,化为无数细微的、带着最后恶念的暗红光点,旋即被霸道的冰蓝光芒吞噬、净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嗡鸣声骤然停止。
爆发的心口蓝光,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黯淡下去,最终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如同冰晶般的光晕,在她心口位置闪烁了几下,也彻底隐没。
彻骨的剧痛和冰寒,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形容的轻松感,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涌遍了林晚夕的四肢百骸,浸润到灵魂深处!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枷锁,挣脱了缠绕万世的毒藤!身体轻盈得如同羽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同心蛊……解了?
真的……解了?
她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心口不再有异物盘踞的滞涩感,不再有隐忧潜伏的悸动。只有一片澄澈的空明,一种从未有过的、属于她自己的、纯粹的生命力在缓缓流淌。
她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皮肤温润,心跳平稳有力,再无一丝一毫的异样。只有一点微微的、奇异的冰凉感残留,仿佛方才那净化一切的冰蓝光芒留下的印记。
结束了……这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冷汗和尘土,滚烫地滑落。是解脱,是狂喜,是长久压抑后的崩溃。她蜷缩在血污冰冷的地面,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然而,这份汹涌的解脱感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寒意,毫无由来地从她脊椎深处猛地窜起!
玉玺……钥匙……
云湛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那被沈昭匕首斩断的嘶喊,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比同心蛊更甚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蛊是解了。可是,云湛那句未尽的遗言,那指向传国玉玺的“钥匙”,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刚刚获得自由的她!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谜团,取代了蛊虫的位置,盘踞在她的心头。
萧承烨!他知道什么?他必然知道!否则,他怎会如此精准地利用云湛的死来解蛊?那沈昭的出手,是巧合,还是……灭口?
她的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骤然升起的巨大惊疑,猛地再次投向那方滚落在血泊边缘的传国玉玺。
羊脂白玉,蟠龙印钮,沾染着云湛的血与脑浆,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它旁边,是云湛悬吊着的、额骨塌陷、死状狰狞的尸体。
---
**紫宸殿**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暗牢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彻底隔绝。然而,那股粘稠的阴冷气息,仿佛依旧附着在萧承烨玄黑龙袍的每一道暗纹之上,无声地弥漫在空旷而奢华的寝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金柱矗立,鲛绡宫灯流泻着柔和却冰冷的光华,映照着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名贵的紫檀家具,精致的博古架,无不彰显着新帝的无上威仪与这帝国心脏的堂皇富丽。可这份富丽堂皇,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沈昭如同一尊最忠诚的玄铁雕像,无声地侍立在巨大的殿门内侧阴影里。那张银灰面具彻底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又仿佛穿透殿门,留意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他身上的玄铁甲胄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腰间那柄一击毙命的短匕,安静地蛰伏在鞘中,仿佛从未沾染过温热的鲜血。
萧承烨背对着殿门,站在巨大的蟠龙御座之前。他缓缓抬起右手,那骨节分明、曾握剑洞穿仇敌心脏、也曾执掌生杀大权的手掌,此刻正稳稳地托着那方刚从暗牢血污中取回的传国玉玺。
羊脂白玉的温润光泽在明亮的宫灯下流转,细腻无瑕。然而,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面之上,以及威严蟠龙的鳞爪缝隙间,却清晰地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与灰白粘稠的脑浆污垢。云湛生命的最后痕迹,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烙印在了这帝国权力的终极象征之上。
萧承烨的目光,如同深冬寒潭的冰面,平静无波地落在玉玺的污秽之上。
他伸出左手食指,指腹缓慢而用力地,在玉玺印面那些凝固的血污与脑浆上,重重地抹过。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印记。粘稠的污垢被刮下少许,沾在他的指尖,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收回左手,将沾染了污秽的指尖举到眼前,凝视着那一点暗红与灰白混杂的秽物。眼神幽深,晦暗难明。几息之后,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手指在一旁早已备好的、浸着清水的金盆中仔细清洗干净。
“陛下,”沈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石头摩擦,“暗牢已封。林晚夕……”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同心蛊已解。但她还在里面。” 他没有提及云湛尸体和玉玺的后续,仿佛那已是无需多言的尘埃。
萧承烨将清洗干净的手用雪白的丝帕拭干,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帝王的从容与一丝不苟。他并未立刻回应沈昭,目光重新落回右手托着的玉玺上。那污秽依旧顽固地附着在象征“天命”的篆字与蟠龙纹路间。
“嗯。” 终于,一声极淡的鼻音从他喉间逸出,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将玉玺轻轻放在御案之上,那方沾染着前朝帝王血肉的印玺,在紫檀木案上散发着不祥的微光。“让她待着。”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感受感受……那自由。”
沈昭面具后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垂首应道:“是。”
萧承烨的目光终于从玉玺上移开,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紫宸殿的灯火再辉煌,也驱不散这深宫无处不在的阴影,如同驱不散人心底的算计与秘密。他玄黑龙袍上的暗金纹路在灯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将他挺拔的身影衬托得如同深渊本身。
“清理干净。”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旨意,“包括暗牢。所有痕迹。”
“遵旨。” 沈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最精准的机器。
萧承烨不再言语,缓缓踱步至巨大的雕花窗棂前,负手而立。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同泼墨。他的背影在殿内辉煌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高而冷硬。玉玺上未干的污秽在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光。
---
暗牢。
冰冷、粘稠的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那短暂的、净化一切的冰蓝光华早已熄灭,只剩下几支火把还在石壁凹槽里苟延残喘,将林晚夕蜷缩在地的孤单身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拉得细长而扭曲。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再次弥漫开来,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身体深处那灭顶的剧痛与极寒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以及心脉深处那一片久违的、空荡荡的澄澈。
自由了。
这个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灼烧着她的意识。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绵软的身体,靠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指尖触碰到袖袋中一个硬物,她下意识地摸索出来。
是那枚小小的、用冰蚕丝编织成的平安扣。边缘早已磨损,丝线也有些黯淡,却是她在这深宫沉浮中,唯一紧紧攥在手里、属于过去的微薄念想。曾经,每一次同心蛊发作,她都死死攥着它,仿佛这冰冷的丝线能分担一丝噬心之痛。
此刻,她将平安扣紧紧贴在刚刚解脱了蛊虫的心口位置。温凉的丝线触感传来,却再也引不起半分心悸。那折磨了她无数日夜的、跗骨之蛆般的痛苦,真的消失了!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一次,是纯粹的、巨大的解脱。她将脸埋在冰冷的膝盖间,肩膀无声地颤抖着,任由滚烫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埃。
然而,这汹涌的情绪如同退潮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泪水渐歇,冰冷的现实如同毒蛇,再次缠绕上来。她抬起头,目光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在那方玉玺上。它依旧躺在血泊边缘,在昏黄的火光下,那蟠龙印钮上的血点,像一只窥伺的魔眼。
玉玺……钥匙……
云湛临死前那怨毒扭曲的面容,那双穿透生死、仿佛要将她灵魂烙印下来的眼睛,还有那句被沈昭匕首斩断的嘶喊,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蠢货!她的同心蛊……根本……根本未解!玉玺……玉玺才是……钥匙……真正的……”
真正的什么?钥匙是用来解什么的?解开同心蛊?可蛊虫明明在云湛断气、玉玺染血之后,被那神秘的冰蓝光华净化了!那这“钥匙”……指向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比同心蛊更可怕的秘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蛊虫噬心时更甚。那是一种对未知深渊的本能战栗。萧承烨那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眼神再次浮现。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玉玺的真相!沈昭那快如鬼魅、精准封喉的一击,真的是为了防止云湛说出那个“真正的”秘密吗?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充斥着死亡、污秽和巨大谜团的地方。双腿却虚软得不听使唤,刚站起一半,又重重跌坐回去,手掌按在冰冷粘稠的地面。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血腥味掩盖的异香,若有若无地飘入她的鼻端。那香气很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和……一丝熟悉感?
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牢房入口处那片浓重的黑暗。
脚步声。
沉稳、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由远及近,踏破了死寂。不是沈昭那种无声无息的鬼魅步伐。
玄黑龙袍的下摆首先映入摇曳的火光之中,袍角用金线绣着的蟠龙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紧接着,是那双玄色龙纹靴,靴底似乎还残留着暗牢深处带来的、不易察觉的暗红印记。
萧承烨的身影,如同渊渟岳峙,重新出现在精钢栅栏之外。他身后,是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沈昭。
他并未走进来,只是停在栅栏外,深邃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林晚夕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完成某种仪式的祭品。
林晚夕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平安扣,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巨大的恐惧与那个盘踞心头的疑问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承烨的视线在她惨白惊惶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心口的位置。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她宫装之下,那刚刚解除了枷锁的心脉。
“看来,”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在死寂的牢房中却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得令人心颤,“蛊虫,消停了。”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林晚夕浑身一颤。他果然知道!他知道利用云湛的死可以解除同心蛊!他算准了一切!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惧让她忘记了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萧承烨的目光并未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仿佛她此刻的惊惶失措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微微侧首,视线转向了牢房深处,那具悬吊着的、额骨塌陷、死状凄惨的尸体。
云湛的尸体依旧保持着那屈辱的姿势,头颅低垂,额角的伤口还在极其缓慢地渗出粘稠的液体,滴答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萧承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残酷和……一丝嘲弄般的满意?仿佛看到一件碍眼的垃圾被彻底清除,并按照他的意愿被踩进了最污秽的泥沼。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地上那方沾染了血污与脑浆的传国玉玺上。眼神幽深莫测,像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又像是在看一件沾染了剧毒的凶器。
他没有再看林晚夕,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仿佛刚才那句关于蛊虫的话,已是最大的恩典。他转过身,玄黑龙袍在昏暗火光下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
“清理干净。” 他再次对沈昭下令,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寻常杂物。
“是。” 沈昭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如同最精准的回声。
萧承烨迈开脚步,玄黑龙纹靴踏过冰冷的地面,向着来时的黑暗走去,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阴影吞没。沈昭无声地跟上,如同最忠诚的鬼影。
偌大的暗牢,再次只剩下林晚夕一人。
死寂重新笼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水珠滴落的滴答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甜腻而熟悉的异香,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粗糙的石壁,心口那一片澄澈的自由感,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谜团彻底冻结。萧承烨离去的背影,沈昭沉默的侧影,云湛狰狞的尸体,以及地上那方染血的玉玺……所有的画面在她脑中疯狂旋转、交织。
玉玺……钥匙……
真正的……什么?
萧承烨那洞悉一切却又讳莫如深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锁,死死地锁住了她刚刚获得自由的心房。而空气中那丝诡异的甜香,如同无声的警告,缠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