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风现在是果真不服气的,输给这天下任何的一个人都可以,就是不能够输给眼前的这一个狗老头。
徒弟啊,你他妈的要争气啊!!
我这张老脸到底还有没有就看你了啊,别他妈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个地方来,专门给别人送经验。
这说出去给别人牙都笑掉了啊!
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吴升和赵铭:“接下来,我们换个比法!”
“现场勾勒阵法!我出题,你们二人同时观看一幅基础阵图五分钟,然后各自用灵墨在地面上勾勒出来!”
“不比速度,只比谁勾勒的阵法更灵动,更贴近原图神韵,更顺畅有效!”
“如何?”
李石崖心中暗笑,知道这老家伙是想在实操上找回场子,但经过刚刚的这一幕。
“吴升,无敌。”
心中感慨的想着,口中淡然点头:“没问题。”
柳承风不再废话,袖袍一甩,第一幅阵图凌空展开《少女采荷图》。
图中,一少女泛舟荷塘,伸手欲采莲,姿态轻盈,画面充满生机与动感。
赵铭深吸一口气,凝神观图,五分钟后,立刻提笔蘸取特制灵墨,在地面上飞快勾勒。
他画得很快,线条流畅,少女、小舟、荷叶、莲花,呈现,结构准确,元力也开始隐隐流动。
画毕,他略带得意地看向吴升,自觉发挥不错。
吴升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他的作品,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如惊雷:“错了。”
赵铭一愣:“哪里错了?!”
吴升走上前,提笔,并未看他,而是直接开始在自己的区域勾勒。
他画的同样是少女采荷,但重点却截然不同!
他笔下的少女,眼神灵动,指尖将触未触莲茎的瞬间张力十足,小舟下的水波涟漪荡漾开的角度,与荷叶的摆动、远处蜻蜓的振翅隐隐形成一种玄妙的共鸣!
整个画面仿佛活了过来,元力流转自然圆融,不仅形似,更神韵十足,作为聚灵阵的一种!少女采荷,吴升其实早就学会了。
至于两相对比,自然是高下立判。
赵铭的画,是死的。
吴升的画,是活的。
柳承风脸色更沉,赵铭咬牙,不服!
第二幅,《雪月寒梅图》。
寒夜,孤月,雪压梅枝。
赵铭凝神勾勒,力求表现出雪的厚重、梅的傲骨。
画完,自觉意境已到,站在这图之中,可以驱体内的一些毒!
吴升观看后,依旧:“你又错了。”
我又错了?!
赵铭差点喉咙一甜吐血。
再看吴升随即提笔,笔下的雪月寒梅,雪并非一味厚重,而是有蓬松、有晶莹,月光洒在雪地与梅枝上的冷辉层次分明,梅枝在雪压下那种坚韧不屈的势被刻画得入木三分!
寒意、孤傲、生机,交织在一起,阵法流转间,仿佛能让人感受到那夜的真实寒冷与梅的暗香!
不只是可以驱毒,更是可以静心凝神,当然了吴升对于这种阵法图自然也是学会的。
赵铭的画,再次被比了下去。
赵铭额头见汗,心态开始不稳。
第三幅,《寒江老叟垂钓图》。
江雪,孤舟,老叟垂钓。
赵铭拼尽全力,刻画老叟的沧桑与宁静。
吴升观后,在对方那瞪着眼睛的状态时:“抱歉,你还是错了。”
这一次,赵铭几乎要跳起来,他憋得满脸通红,带着哭腔吼道:“错错错!又是错了!你能不能别说我错了!”
“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我一直错吗?!”
他这失态的模样,让柳承风都觉得脸上无光,呵斥道:“铭儿!冷静!”
吴升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提笔开始勾勒。
他笔下的老叟,背影佝偻却稳如磐石,鱼线入水的涟漪与江面微波、远处山影的轮廓形成一种奇妙的静寂感,仿佛时间都在此凝固,唯有等待。
那种孤寂中蕴含的定力与希望,远超赵铭所画。
至于这样的一幅图,一般是用作……将死之人内心的平静的。
也就是如果有一个老人,真的眼看着要驾鹤西去了阵法师提供这样的一幅图,别人倒也就不会有任何的孤独感,若是真的有一位老人要走,那么吴升所画的这幅图,会让对方最后走的体面且带着尊严。
而三连败,则让赵铭心态彻底崩了,颓然坐倒在地,失魂落魄。
眼前这人是什么鬼?
这是人吗?
按照道理来说,自己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可这是人吗!
柳承风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再比基础阵法已是自取其辱,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决定祭出杀招!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柳承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看来基础阵法已难分高下!既然如此,我们便来点真格的!这第四幅阵图,乃是八品阵法师的才能参悟的!名曰《对牛弹琴图》!”
他展开卷轴,画面奇特。
一雅士对牛弹琴,牛兀自吃草,画面看似荒谬,却有一种奇特的宁静禅意。
此图功效是宁心静气,辅助悟道。
“此图玄奥,即便是我年轻时候,参悟也需一日。”
“你们二人可尝试勾勒,不求完整,只观其意,看谁能窥得一丝门径!”
柳承风说道。
他心想,八品阵法,你吴升再妖孽,九品修为终究有限,不可能看懂!
这样双方都画不出来,最多算平手,好歹给自己徒弟挽尊。
赵铭闻言,强打精神,死死盯着阵图。
五分钟后,他咬牙提笔,在地面上艰难地勾勒。
他画出了雅士和牛的大致轮廓,试图表现那种无效沟通下的宁静,但线条滞涩,阵法根本无法顺畅流转,形似而神散,效果勉强。
画完,他已近乎虚脱,紧张地看向吴升。
柳承风也屏息凝神,希望看到吴升束手无策的样子。
吴升静静地看着赵铭那幅残缺的勾勒,又看了看紧张期待的师徒二人。
在柳承风和赵铭几乎要松一口气,以为终于难住他的时候。
吴升平静开口,依旧是那两个字:“错了。”
柳承风:“!!!”
赵铭:“!!!”
他真的要疯了!
在柳承风师徒二人眉头狂跳、几欲吐血的目光中,吴升不慌不忙地提起那支近一人高的特制灵纹笔。
他蘸饱朱砂灵墨,目光再次扫过空中的《对牛弹琴图》,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深邃。
下一刻,他动了!
笔落如惊鸿!手腕运转如飞!
灵墨在地面上划出流畅而玄奥的轨迹!
他并非简单临摹人物和牛,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勾勒出一种独特的场域!
雅士的专注、琴音的无声流淌、老牛的无知无觉、以及两者之间那种看似荒谬却又和谐共存的意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笔法完美融合!
神念随着笔尖注入,整个阵图开始散发出一种真正能让人心神沉淀、杂念渐消的宁静气息!
短短时间,一幅虽然不如原图复杂,但神韵已得十分的《对牛弹琴图》跃然地上!
阵法流转圆融,宁心静气的效果已然初显!
现场,一片死寂。
柳承风目瞪口呆,看着地面上那幅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阵图,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铭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李石崖则是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赢了!
而且是碾压式的全胜!
且连八品阵图都能窥得门径并勾勒出神韵!此子,简直是阵法界的妖孽!
李石崖可是非常清楚的知道,吴升刚刚进入到阵法之道,也不过就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吧。
最多最多也就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结果对方现在已经是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勾勒出来八品境界的阵图!
而且阵图勾勒出来的极为完美!
所以这一位闭门不出,看似闭门造车的徒弟,实际上却拥有着极为夸张的天赋以及耐心!
“好想得到他啊!!!”
李石崖原本还准备好好的出一出恶气的,可现在对于眼前的那一个老情敌,那种失魂落魄,这感觉不到有一丝爽快感,甚至于有一种患得患失了。
若是这样的一个徒弟是自己的徒弟,这该多好啊,所有的资源供给这样的一位徒弟又当如何?
“我也想要安稳退休!”
……
片刻后。
看着两人狼狈离去的背影,李石崖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吴升,你今日可真是给老夫长脸了!痛快!实在是痛快!”
他看向吴升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喜悦。
吴升微微躬身,神色依旧平静:“前辈过奖,晚辈只是尽力而为。”
李石崖越看吴升越是满意,此子天赋绝伦,心性更是沉稳得可怕,不骄不躁,实乃良才美玉!他心中那个借徒弟的念头,此刻已经变成了强烈的惜才之心了。
就在这时,吴升谦逊问道:“李前辈,今日经历,让晚辈深感阵法之道博大精深。”
“晚辈虽侥幸得了个九品头衔,但自知学识浅薄。”
“不知若想更进一步,申请考核那八品阵法师,需要满足何种条件?流程又是如何?”
“晚辈也想以此为目标,鞭策自己继续努力。”
李石崖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吴升话语中那点到即止的意图。
这小子,分明是借着刚才立下的大功,顺势提出自己的诉求。
而且这诉求提得如此巧妙,不卑不亢,合情合理。
“八品阵法师的考核?”
李石崖重复了一遍,随即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还考核什么?!不必考核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升,声音洪亮:“就凭你今日展现出的对阵理的理解深度、勾勒阵图的灵性,尤其是对那《对牛弹琴图》意境的把握!”
“这水平,莫说是八品,便是许多七品阵法师都未必能达到!若将今日你这番表现设为考核标准,坊内现有的八品阵法师,怕是十成里,有九成九都通不过!”
他越说越是激动:“真正的天才,岂能被繁琐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李石崖,作为天工坊琉璃市阵法师首席,今日便破格举荐,亲自将你的阵法师品阶,从九品提升至八品!”
“所有手续,我来办理!”
“从今日起,你便是天工坊认证的八品阵法师!”
这番话,说得干净利落,霸气十足!
直接将常规需要一年等待、层层考核的流程,简化成了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顶尖人物。
吴升听到这个结果,脸上并没有露出狂喜之色,只是那平静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真诚而又不失分寸的浅笑,他再次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温和而坚定。
“多谢前辈厚爱与破格提拔!晚辈定当勤勉修习,不负八品阵法师之名。”
他略微停顿,又补充了一句,话语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近与期许,“日后,若前辈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晚辈效劳,还请前辈不必客气,尽管吩咐晚辈便是。”
啧啧,这句话,说得极为妥帖!既表达感激,也表示了愿意继续维持这份合作关系,将一次性的交易,变成了潜在的长远往来。不显得谄媚,又充分表达善意。
李石崖听得心中大悦,哈哈笑道:“好!好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夫今日这忙帮得值!”
“以后有事,老夫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你也一样,在阵法上若有疑难,亦可来寻我探讨,我会给予你一道令牌,你随时来找我!”
……
天工坊之外,车辆之中。
踏上归途的赵铭,坐在车内依旧低着头,双手紧握,指节发白,脸上满是挫败和不甘。
柳承风看着爱徒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脸上的愠怒和尴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伸手拍了拍赵铭的肩膀,声音放缓了许多:“铭儿,抬起头来。”
赵铭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师父,弟子给您丢脸了。”
柳承风摇了摇头,语气平和:“丢脸?不,你并没有丢脸。你今天发挥得不错,无论是理论阐述还是现场勾勒,都达到了九品阵法师应有的水准,甚至略有超出。”
赵铭一愣,不解地看着师父。
柳承风苦笑一下,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要怪,只能怪我们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那个叫吴升的小子,他不是你能够比拟的对手。”
“师父,您的意思是……”赵铭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师父话中有话。
柳承风转过头,看着徒弟的眼睛,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以为他真的是李石崖新收的徒弟?”
“我看未必。”
“李石崖那老家伙,怕是临时找来充场面的。”
“但即便如此,此子的阵法天赋,也着实恐怖得吓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看不出来,但为师看得出来。那吴升对阵法的理解和运用,绝非一年半载之功!”
“其根基之扎实,意境领悟之深,分明是自幼浸淫此道!”
“我敢断言,他至少是从十岁起,便有名师指点,日夜苦修不辍,这才能有今日之造诣!”
赵铭闻言,眼中猛地爆发出惊诧和一丝释然的光芒:“十岁?!那……那他比我早习阵法八年之久?!”
“正是如此!”柳承风肯定地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你十八岁方入我门下,正式接触阵法,满打满算不过两年。”
“而他,怕是已钻研此道近十载!”
“这近十年的差距,如同鸿沟,绝非你短短两年的努力能够轻易跨越的。”
“所以,今日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底蕴之差也。”
他这番话,半是真心的分析,吴升的天赋确实远超常人,半是安慰徒弟的善意谎言,将差距归咎于学习年限,目的就是减轻赵铭的心理负担,让他不要因此一蹶不振。
实际上他又怎么能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个老情敌,再怎么样的看他不爽,这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耍小手段。
对方肯定是近些年月,才开始修炼的主啊。
而赵铭听了师父的话,心中的巨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一大半!
原来不是自己太差,而是对手太强,而且强得有理有据!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颓废渐渐被一种重新燃起的斗志所取代:“师父,弟子明白了!是弟子坐井观天,不知人外有人!”
“今日之事,给弟子敲响了警钟!”
“弟子日后定当更加勤勉,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看到徒弟重新振作起来,柳承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这次带赵铭远道而来,表面上是向老对头炫耀,实则更深层的用意,何尝不是想借李石崖这块磨刀石,来磨一磨自己这个天赋不错却有些心高气傲的徒弟的锐气呢。
让他见识真正的天才,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石崖这块磨刀石旁边,居然藏着吴升这样一把妖刀,直接把刀磨得差点崩了刃……
不过,从结果来看,目的似乎也达到了。
“咱天工坊,不愧是底蕴深厚之地啊。”
柳承风心中暗叹,对李石崖倒是少了几分怨气,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慨。
他拍了拍赵铭的肩膀:“明白就好。”
“修行之路漫长,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保持一颗不断进取的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