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把手机放回口袋,伞撑在我们头顶。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声音很密。他拉着我往停车场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我坐进副驾驶时,手还是暖的。他系安全带的动作很熟练,侧脸在车灯下没什么表情,可我知道他心里有事。回去的路上他没怎么说话,我也安静地靠着座椅,脑子里反复回放他说“请两天”的样子。
到家后他帮我脱外套,指尖擦过手腕那一小块皮肤,有点痒。我低头看见他袖口有一点水渍,应该是刚才挡雨时沾上的。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我,说早点休息。我没问会议的事,他也没提。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客厅。手机显示七点二十三分,窗外天刚亮。我洗漱完打开电脑,翻出之前没写完的论文草稿,正准备继续改,一条邮件提醒跳出来——是东京那边发来的会议日程调整通知。
我盯着那封邮件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
验孕棒还放在抽屉里。
昨天太乱了,从医院回来又淋了雨,我一直没顾上确认结果。现在四下安静,心跳却一点点加快。我起身拉开抽屉,拿出那根验孕棒,看着上面已经清晰的两条线,呼吸慢了下来。
真的是阳性。
我没急着扔掉,反而拿着它走到书桌前坐下。阳光照进来一点,落在桌角的笔记本上。我翻开一页,写下:“宝宝诞生倒计时。”
然后打开视频通话界面,找到了江逾白的名字。
他没有立刻接通。
我盯着黑屏等了几秒,心想可能是开会去了。正准备退出,画面忽然亮起。
出现在镜头里的不是他的人,是一间会议室。长桌两边坐满了人,西装笔挺,面前摆着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墙上挂着投影幕布,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几个外国人正在讲话,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晰但听不懂内容。
我愣住。
这……是他正在开会?
还没反应过来,画面动了。镜头被人轻轻转动,接着江逾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他穿着深灰色衬衫,领带一丝不苟,眼神沉静。看到我的瞬间,他眉梢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林溪。”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背景音还在继续,有人翻文件,有人低声交谈。我握紧了手里的验孕棒,把它举到镜头前,直视着他。
“阳性哦。”我说。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
连远处那个正在发言的男人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江逾白的方向,有的带着疑惑,有的只是好奇。
江逾白没动。他的眼睛盯着屏幕,瞳孔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但他很快抬起手,按了下耳麦,切换成私人通话模式。
“再说一遍?”他问,语气依旧平稳。
“怀孕了。”我重复,“验出来了,两条线。”
他嘴角慢慢扬起来,那笑容极轻,却一路蔓延到眼底。他站起身,动作从容,像只是要去拿份资料。但他没有走向文件架,而是绕过长桌,直接走到主控台前。
他点了两下屏幕,把自己的摄像头放大,然后转身面对所有人。
下一秒,他在全球高管面前,单膝跪地。
会议室彻底静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大屏幕,看着那个亚洲男人隔着千里向视频里的女孩开口。
“原计划用七年走完一生。”他说,声音通过系统传遍整个空间,“但现在看来,项目周期得提前。”
他顿了顿,目光只落在屏幕上我一个人身上。
“林溪同学,愿意和我组建终身项目组吗?从今天起,首席研究员只为你一人服务。”
我没眨眼。
心跳像是停了一拍,又像是突然开始狂奔。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手指紧紧捏着验孕棒,塑料边缘硌着掌心。
他还在跪着,姿态稳定,脸上带着笑。那不是表演式的礼貌笑意,而是藏不住的、真实的欢喜。
“你……”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真的?”
“每一句都是。”他说,“我可以现在就订机票回来。”
“不用。”我摇头,“你先把会开完。”
“我已经决定了。”他没看旁边任何人,只盯着我,“这个项目比任何合作都重要。”
他站起来,对着旁边说了几句中文,语气平静但坚决。助理模样的人点头记录,其他人陆续起身离开会议室。投影关闭,灯光调亮,原本严肃的氛围一点点散开。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屏幕前。
“怕吗?”他忽然问。
“不怕。”我说,“就是没想到你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有什么好藏的。”他说,“我喜欢你,你要生我们的孩子,这些都不是秘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验孕棒,又抬头看他。
“以后每次重要决定,都要这么隆重吗?”
“不一定。”他笑了,“但如果值得,就会。”
我忍不住也笑了。
阳光照进房间,落在键盘上。窗外有鸟叫声,楼下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一切都很平常,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再也不一样了。
他站在东京的会议室里,我坐在宿舍的书桌前。隔着屏幕,我们谁都没动。
过了几秒,他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
是比了个数字——7。
我认得这个动作。
七年前,他在操场树后偷拍我那天,手机计数器上显示的就是362次。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第七次鼓起勇气靠近我,却最终只敢按下录像键的日子。
现在他比出7,是在说——
一切重新开始。
我举起验孕棒,在镜头前晃了晃。
他也笑了,抬手点了点屏幕,像是隔着空间碰了碰我的额头。
然后他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外面是东京清晨的天空,灰蓝渐转明亮。他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语速很快。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大概猜得到。
取消行程,订最早航班。
他挂了电话,回头看向摄像头,嘴唇动了动。
我没看清他说了什么。
但他笑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