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纽扣走出图书馆,阳光斜照在台阶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我没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像某种无声的牵引。
回到自习室,我把纽扣放进笔袋最里层,手指碰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那是昨天在咖啡店系统后台截图的dNA报告副本——江逾白提交给校科研项目的原始数据文件。当时我只是想确认他有没有隐瞒什么,现在却忽然想把它看懂。
翻开第一页,“亲缘关系匹配度:0%”几个字赫然在目。
我盯着那串数字,心跳慢了半拍。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太清晰了。这份报告是真实的,采样时间写着“2015.09.18”,正是我高一开学第二天。那天我低头穿过走廊,发卡松了,一缕头发掉进花坛,他蹲下去捡,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可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他的报告会显示我们毫无血缘关联?他明明记得我掉头发的细节,记得我坐他前排的日子,甚至为我存了七年影像……这些不像一个陌生人会做的事。
我翻到附录页,发现采样来源标注为“口腔黏膜细胞”,提交人签名栏是江逾白的名字,下方还贴着条形码和编号。系统提示无声弹出:「解锁江逾白七年献血记录」。
我点开链接,页面跳出一长串献血档案。从高二开始,每年春季和秋季各一次,血型A+,地点全是离我们学校最近的流动献血车。最后一次是三天前,备注栏写着:“常规储备,优先分配至附属医院急诊科”。
我正看得出神,一道影子落在我摊开的报告上。
他站在我对面,手里拿着个旧信封,边缘已经泛黄。他没说话,只是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校运会号码布,背面用蓝墨水写着一行小字:“Lx背我去医务室,血型A+,终生移动血库预备中”。
“科学说我们不相关?”他把号码布轻轻压在报告上,嘴角微扬,“可我的血早就为你备好了。”
我抬头看他,喉咙有点干。
“你记得那次我摔伤膝盖?”他坐下来,声音不高,“你二话不说蹲下来背我,走了一百多米。从那天起我就查了你的血型,也定了自己的献血计划。万一哪天你需要,我能立刻顶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可我知道这不是巧合。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把一场意外变成了长达七年的准备。
“所以这份报告……”我指着“0%”那一栏。
“只是说明我们没有血缘。”他接过话,“但它没说,我的基因序列里有没有为你预留的反应模式。比如看到你皱眉,我会自动放缓语速;你咳嗽一声,我的手就会先于意识伸出去递水。”
我怔住。
“它也没法检测,”他顿了顿,“为什么我每次心跳加速,都恰好和你出现在同一片区域的时间吻合。”
我低下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报告边缘。他没再说话,只是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献血证,夹回去时,一张医院收据滑了出来——“Lx专属血袋冷冻编号:JYb-0917”。
我没问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虚构的代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倩倩冲进自习区,手里举着打印的报告复印件,声音尖利:“大家快看!江逾白和林溪根本是近亲!这份dNA报告是假的!他们为了掩盖关系篡改数据!”
周围几个学生立刻围了过来,有人拿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
江逾白没起身,只是缓缓合上我的报告,抬眼看向她。
“你提交给遗传学课程的论文,”他开口,语气平静,“第十七页的dNA分析模板,和这份报告的格式完全一致。连字体间距都一样。”
苏倩倩脸色一变。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份文档对比图:“你抄袭了科研项目公开格式,伪造了一份‘异常匹配’的假报告,还试图用它污蔑他人。需要我现在拨通校长电话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你凭什么说我造假?”
“凭这个。”他从她手中抽回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页脚的一串隐形水印编码,“学校内部文件才有这种加密标记,你一个旁听生,哪来的权限调取原件?除非你黑进了系统。”
人群安静下来。
他直接拨通电话,把U盘插进旁边电脑,上传证据包:“苏同学涉嫌学术剽窃与伪造医学文件,这是全部材料,请校长办公室立即核查。”然后起身,亲自把她带到门口,“走吧,一起去解释清楚。”
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手机却从口袋滑落。我弯腰捡起来,顺手点开相册——一个文件夹赫然命名为“JYb监控备份”,里面全是偷拍他的照片,从教室到食堂,甚至包括他低头写字的侧脸。
我没多言,只是把手机递还给她。她瞪了我一眼,被江逾白带出了门。
自习室重新安静下来,但议论声并未散去。
“江逾白是不是太偏执了?”有人低声说,“为一个人收集七年数据,正常吗?”
“说不定真有点问题……”
我听见这些话,没抬头,只是拿过那份dNA报告,在第一页空白处写下一句话:“基因不相关,是因为他把每一次心动都单独编码,没混进任何血缘的序列。”
然后合上文件,放进他刚才留下的信封里。
他回来时,我把信封递给他。
他打开看了眼,唇角微微扬起,没说什么,只是将报告收进抽屉,锁好。
“你还记得高中那次献血吗?”我忽然问。
“哪次?”
“我说我晕针,躲在厕所没去。”
他笑了:“我记得。你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我给了你一颗糖。后来你在纸上写‘谢谢’塞进我课本,字歪得像蚯蚓。”
我有点窘:“其实我不是真的晕针。我只是……怕疼,又不想显得软弱。”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每次献血都选在你不在的时候。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做什么牺牲。”
我愣住。
原来他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所以你做这么多事,”我声音轻了些,“从来不想让我知道?”
“不是不想。”他看着我,“是怕你知道得太早,会觉得压力。我喜欢你,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感动而靠近我。”
我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
“那你现在还去献血吗?”
“每年两次,照常。”他点头,“不过最近加了一项——基因稳定性追踪。项目编号Lx-0917,志愿者信息保密。”
我盯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所有可能?哪怕我生病、出事、需要器官匹配,你都在准备?”
他没否认。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声音有点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你的一部分……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他答得极快,“因为那部分本来就是你的。”
我眼眶发热,却没让泪掉下来。
我转身走向书架,抽出那本《遗传学原理》,翻到最后一页,夹进一张便签:“如果爱需要dNA证明,那你早在我心跳第一次漏拍时,就完成了基因入侵。”
放回书架时,余光瞥见窗外。他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握着那个旧信封,指节微微发白。
我走回去,从笔袋里取出那颗纽扣,放进他掌心。
“你说你要把下一颗纽扣当场拆给我。”我看着他,“我现在就要。”
他挑眉:“这么急?”
“嗯。”我点头,“而且这次,我要看着你拆。”
他低头看了看衬衫第三颗纽扣,轻轻笑了。手指抵住背面,轻轻一按。
红光亮起。
屏幕刚浮现画面的瞬间,我伸手扶住它。
“别存了。”我说。
他抬眼看我。
“接下来的每一帧,”我靠近一步,声音很轻,“我自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