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善堂附近有一个饭堂,随风飘动着的布幌子上写着:砂锅居。
走到门口便闻见了浓重的羊肉香味。
“咱们就吃这家如何?”小满征询大家的意见。
狗蛋咽了口大大的唾沫,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姐姐,吃馒头就好。馒头可香了。”狗子一开口,口水立刻流出来了。
“这家的合菜味道非常不错,我在学堂读书时,许多同窗点他家的锅子。
即便是冬日里送到学堂,还是滚热的。”吴先生说着率先进了店。
小二忙着招呼,过了吃饭的时辰,里面没有客人。
小满拉着狗子跟着进了门,狗蛋咬了咬牙同手同脚跟上。
店面不大,窗下摆有两张长桌,柜台后面挂着三个木牌。
羊肉砂锅二十文,酥肉合菜砂锅十五文,素什锦砂锅十文。
狗蛋并不识字,看不懂菜牌,但他经常来这里要饭,对价格还是知道的。
他想拔腿逃跑,但是狗子还在那小娘子手里,他不能丢下他。
狗子还小,好生生养上几个月,说不定也能卖上几两银子。他怎敢大意。
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人从旁边的小门里掀帘而出,看着几人温和一笑:“几位要吃些什么?”
“小满,你看看。”吴先生说。
“两份羊肉,两份酥肉合菜,一份素什锦。”小满点菜。
“椒盐饼,烧饼,劳烦老板各来两个。”吴先生补充。
“好嘞,几位请坐。”老板笑着记下,往后厨去了,不一会热乎乎的烧饼和椒盐饼被小二端上来了。
“来尝尝。他们家的烧饼也好吃。”吴先生递了狗蛋兄弟一人一个饼。
狗子立刻伸手接过,咔嚓咬了一大口。
撑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我不乐意吃,你吃。”狗蛋摇头。
小满拿了椒盐饼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脆到掉渣,咸香中还有淡淡的的辛辣,吃到嘴里口齿生香。
吴先生把饼子放在了他面前,自己夹了一个烧饼吃了起来。
咔嚓声立体环绕,香味扑鼻,狗蛋要疯了,馋的。
酥肉合菜砂锅先上来了。
“狗蛋,你吃这一份吧。”小满推了一只砂锅到他面前。
狗蛋立刻从筷筒中拿了双筷子去吃。不再矜持。
他先夹了一条酥肉放进嘴里,外皮略脆里面是嫩的。酥肉原来是这么好吃啊。
要了那久,连一小块酥肉渣都没有吃到过。
小满怕狗子烫到,找小二要了一只小碗,给他盛了一碗。
她说这个酥肉砂锅为啥这么便宜呢,只在表面放了五条酥肉,下面是油炸豆腐、豆芽和粉条,最下面铺着一层大白菜。
狗子也学他哥先吃酥肉。
“哇,香。”狗子没有过多词汇表达,一口饼,一口菜,吃的热闹,“姐姐,好吃。”
“别急,这一锅都是你的,慢些。”小满微笑。
素什锦砂锅也被端了上来。
都是素什锦了,里面有些什么,便不难猜了。
除了白菜粉条豆腐,还有豆芽。估计加的是高汤,味道还挺浓郁。
小满选择吃素什锦,实在是还不太饿。
“小满,给你夹块羊肉可好?”吴先生指着刚上来的羊肉锅问。
“好。”小满拿新筷子在吴先生的锅里夹了一小块羊肉。
这羊肉不同于赛神仙的羊汤,这是红烧,味道更厚重一些,几乎没有羊膻味。
碧绿的香菜更是点睛之笔。
这会儿已经有冬棚可以培育些蔬菜了。
另一锅羊肉推给了已经吃完一锅正在喝汤的狗蛋。
他咬了咬腮帮肉,还是接了过去,埋头吃起来。
不管咋样,做个饱死鬼,也比当个冻死鬼强。
狗子别看年龄小,吃东西也很快。
这会儿功夫已经吃完了一碗了,小满又给他盛了第二碗。
小满把狗子给她的窝头拿出来,掰开吃了。
又酸又苦,还拉嗓子。
“我吃了,契成了。”小满认真道:“我叫姜小满,今年14岁,你们有大名吗?是哪里人?”
“我叫李木,西郊李家庄的,他刚生下来,我爹就死了,娘改了嫁,他不到一岁,大伯做主把我们送进养善堂了。他还没名。”狗蛋说。
轻描淡写一句话,信息量可不小。真真是寥寥两三言,一抔伤心事。
在没长大的年纪里,没爹没娘,被亲人抛弃,小小年纪独自拉扯弟弟长大。
“那你是个称职的好哥哥,很是厉害了。”
这句话太戳心了,狗蛋的泪猝不及防地淌了下来,慌的他立刻扭转了头,并死命掐着大腿根,让自己不要丢份。
“先生,不管其他,得先找个住处把他们安顿下来,您有计较吗?”小满和吴先生商量。
“我六月里便要成婚了,住我家里实在不合适。”吴先生说。
“西城根下往下四方胡同走,那里有个小土地庙,我能睡那。我一会儿把狗子送回去,你要对我有什么吩咐,我就能干了,无需用他。让我干什么都行。”狗蛋接话。
小满看他的包袱并不大,指定是没有铺盖的,这样睡一晚,不冻死了,也得生病。
“那不行。”吴先生摇头,“租一间屋子吧,这附近应有牙行问问看。”
几人把东西吃完,吴先生会了账,向小二询问了牙行的位置后出了门。
牙行特别近,走过三家铺便是了,这还是朝廷准许的。
因为牌匾上刻了户部准许字样。
接待她们的牙人姓许,三十出头,精瘦精瘦的,听口音是本地人。
吴先生说明来意后,他介绍了一个房子,夫妻二人居住,儿子住东城寺中巷,不与他们一起,他们便想把下屋租出去。
所谓下屋就是在正房前面,靠东或靠西盖的东西向的偏房。
下屋有里外两间,里面睡觉,外屋可以生火做饭。
巧的是,租房的这家竟是中午差点把水泼到她身上那家。
妇人看见小满和吴先生面露微笑,看见狗子笑脸一下子不见了,抄起扫把就要打。
“这个偷儿,偷我的鸡蛋,我打死你,那是给我儿媳妇攒的,全糟蹋了。”妇人非常激愤。
狗子立刻仰着脖子反驳,“我没偷,我就从你家门口过,瞅了一眼,你就骂我偷鸡蛋,你自己跑出来自己踩坏了鸡蛋,咋能怨我!”
小满扶额,这事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