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水流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起伏。沐暃靠在一块断裂的船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涩与肺部的灼痛。左臂的伤口在海水中浸泡得发白,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的沉重。刚才那百米高的水墙如同梦魇,哪怕此刻侥幸躲过,那种灭顶的压迫感依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乔羽绒游在他身旁不远处,正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手腕上的划伤,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丰星兄妹背靠着一个密封的木桶,哥哥正笨拙地帮妹妹擦拭脸上的海水,妹妹则耷拉着脑袋,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谢婉莹蜷缩在木板的另一端,双手抱着膝盖,眼神茫然地望着漆黑的海水,嘴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紫。
海怪的低吼声已经远去,想来是刚才的缠斗让它也消耗不小,暂时放弃了攻击。那些密密麻麻的海胆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海面,仿佛刚才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过。
“呼……总算是能喘口气了。”赵丰星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怪物总算走了,再待下去,我这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赵丰慧没有接话,只是往哥哥身边靠了靠,似乎这样就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沐暃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脸庞,沉声道:“别放松警惕,这里离环峰北岛还有很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我们得尽快找到能漂浮的东西,尽量保存体力。”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海面的宁静——
“啊!”
是谢婉莹的声音!
众人猛地循声望去,只见谢婉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挣扎着,左脚在海水中胡乱蹬踢,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嘴巴张得很大,却因为过度惊吓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怎么了?”沐暃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她扑了过去,动作快如闪电。
“有……有东西抓住我了!”谢婉莹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脚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好冰……像是一只手……”
“手?”赵丰星一愣,下意识地朝着谢婉莹的脚下看去,可海水中漆黑一片,除了翻滚的浪花,什么也看不见,“哪有什么手?是不是被海草缠住了?”
他说着就要上前帮忙,却被乔羽绒一把拉住。乔羽绒的脸色异常凝重,眼神紧紧盯着海面,仿佛在搜寻着什么:“不对,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而且……这海水里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乔羽绒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下拉扯着。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身边的木板,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海水。
“乔羽绒!”沐暃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慢了一步。
“沐暃——!”乔羽绒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惊慌,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被拉入水中,水面上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乔羽绒!”沐暃目眦欲裂,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他猛地将手伸入水中,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什么也抓不住。
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赵丰星兄妹彻底懵了,站在木板上,手足无措地看着乔羽绒消失的地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沐暃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拉力从水下传来,将他的身体猛地向下拖拽。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泛着淡淡的珠光,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寒意。
“什么东西!”沐暃怒吼一声,下意识地挥起裁决之刃,朝着水下斩去。可刀刃刚接触到水面,那只手便如同鬼魅般缩回,紧接着,另一只手从另一侧伸出,再次抓住了他的脚踝,拉力比之前更加猛烈。
“啊!”赵丰星和赵丰慧也同时发出惊叫,兄妹俩的身体同时向下一沉,显然也被水下的东西抓住了。
沐暃挣扎着想要反抗,却发现水下的拉力源源不断,而且不止一只手。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三四只冰冷的手在拉扯着自己的四肢,将他朝着深海拖去。他试图用星力挣脱,却发现那些手仿佛能吸收星力一般,刚一接触,体内的星力便如同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沐暃、赵丰星、赵丰慧便和之前的乔羽绒一样,被硬生生拖入了漆黑的海水之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沐暃,带着深海的寒意,刺入骨髓。他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睁开眼睛,试图看清水下的情况。
海水虽然漆黑,但他的星力在眼中流转,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象。这一看,却让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在他们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个奇异的生物。她们上半身是人形,肌肤白皙如雪,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而成,尤其是一双眼睛,在黑暗的海水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两颗纯净的蓝宝石。她们的头发是耀眼的冰蓝色,如同流动的冰川,在海水中轻轻飘荡,美得令人窒息。
而她们的下半身,却是鱼的尾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鳞片在海水中反射着淡淡的光泽,随着她们的摆动,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半人半鱼的生物!
沐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古籍中关于“人鱼”的记载,传说中生活在深海的神秘种族,美丽而危险。
这些人鱼正用她们冰冷的玉手,抓着沐暃等人的手脚,朝着深海拖拽。她们的动作轻盈而有力,在水中穿梭自如,速度快得惊人。
“喂!你们是谁?快放开我!”沐暃在心中呐喊,却因为在水下而无法发出声音。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身体被抓得死死的,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那些看似纤细的手臂。
那些人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喊,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专注地摆动着鱼尾,拉着他们不断下沉。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仿佛只是在执行某种既定的任务。
随着不断下潜,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水压也越来越大,挤压着沐暃的胸腔,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他能感觉到肺部的空气在一点点减少,原本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却因为之前的战斗和惊吓,消耗得格外迅速。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谢婉莹,只见她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憋得通红,显然也到了极限。赵丰星兄妹的情况更糟,赵丰慧已经开始呛水,身体软软地耷拉着,全靠人鱼的拖拽才没有下沉。
沐暃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这些人鱼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而且似乎对星力有某种克制作用,他体内的星力运转得异常滞涩,根本无法凝聚起有效的攻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伙伴们被不断拖向更深的海底。周围的海水越来越冷,偶尔有发光的深海鱼类从身边游过,留下一道道短暂的荧光,照亮人鱼们冰蓝色的长发和冷漠的侧脸。
不知下潜了多久,沐暃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肺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被拖到目的地,他们就会因为缺氧而窒息身亡。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前方出现一片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像是来自某种发光的珊瑚,在漆黑的深海中,如同一片水下的星辰,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那些人鱼似乎加快了速度,拉着他们朝着那片光芒游去。
沐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能感觉到抓住自己脚踝的手似乎松了一些,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最终,他的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边仿佛传来了一阵空灵的歌声,那歌声轻柔而缥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