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荷塘的潮气,吹进云深不知处的竹林时,便染了几分凉意。江念卿坐在静室的窗前,手里的手札又厚了些,最新一页画着几株亭亭玉立的夏荷,旁边写着:“五月初五,兰陵荷塘的并蒂莲开得最盛,像极了那年纸鸢上的模样。”
蓝思追端着两碗冰镇的莲子羹走进来,见她正对着手札出神,便将碗放在窗边的小几上:“在想什么?”
“在想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荷塘边埋花种呢。”江念卿抬眸,指尖划过画中那朵并蒂莲,“你看,现在海棠苗都长到半尺高了,叶片绿得发亮。”
蓝思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几日前程景仪和金凌特意从兰陵把海棠苗移了过来,就种在静室的院角,此刻正舒展着嫩叶,在风里轻轻摇晃。他忽然笑了:“温前辈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打花苞了。”
话音刚落,就见蓝景仪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手里挥着个纸卷:“思追!念卿!你们看我带什么来了?魏前辈画的莲花坞全景图!说是让你们猜猜哪艘是他当年偷溜出去的小船!”
金凌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莲蓬:“我娘让人从莲花坞捎来的,刚摘的,甜得很。”
江念卿剥开一颗莲子,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蓝景仪已经把画铺开在桌上,魏无羡的画向来洒脱,几笔就勾勒出莲花坞的轮廓,水面上的小船歪歪扭扭,倒真有几分调皮的模样。
“肯定是那艘最偏的!”蓝景仪指着画角的小船,“上次魏前辈说过,他总躲在芦苇荡后面偷偷划船!”
金凌哼了一声:“明明是中间那艘,我娘说过,舅舅当年总在那艘船上罚他抄家规。”
两人正争着,魏无羡和江澄就走了进来。魏无羡一眼看见桌上的画,立刻笑道:“还是景仪眼光好!就是那艘躲在芦苇荡里的!”江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却伸手从竹篮里拿起个莲蓬,默默剥了起来。
蓝曦臣和蓝忘机随后而至,手里还拿着聂怀桑送来的信。“怀桑说清河的梨子结了小果,让我们七月过去尝鲜。”蓝曦臣笑着把信递给江念卿,“还说特意在水榭边备了冰镇的酸梅汤,等着我们。”
温宁提着个食盒进来时,里面的薄荷糕还冒着丝丝凉气:“药铺的薄荷长得正好,做了些糕点,解暑。”他看着院角的海棠苗,挠了挠头,“等秋天薄荷收了,我再做些薄荷糖,给你们路上带着。”
江念卿咬着薄荷糕,看众人围在桌边说笑,忽然觉得这夏日的午后格外惬意。手札放在膝头,她提笔添了几笔:“五月初五,景仪带了魏前辈的画,金凌送了新莲蓬,薄荷糕的凉气,混着莲香,是夏天的味道。”
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莲蓬,还特意给莲子点了黑眼珠,像个调皮的小娃娃。蓝思追凑过来看,提笔在旁边加了只蝉,翅膀上还沾着片海棠叶。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蝉鸣在竹林里此起彼伏。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去荷塘边钓鱼,说要钓条最大的做糖醋鱼;江澄坐在廊下翻看着金凌带来的莲花坞账目,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蓝景仪和金凌蹲在院角,正给海棠苗浇水,嘴里还念叨着“快长快长,秋天就能开花了”。
江念卿和蓝思追坐在窗前,分食着最后几颗莲蓬。手札里夹着的海棠花瓣已经泛黄,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远处传来魏无羡的欢呼,大概是钓上了鱼,接着是江澄的斥骂,想必是他又把鱼甩到了江澄身上。
“你听,”江念卿轻声说,“蝉鸣,笑声,还有风吹荷叶的声音,像不像一首曲子?”
蓝思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刚刚好。“像。”他低声应道,“是属于我们的曲子。”
夕阳落在手札的纸页上,把新添的字迹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江念卿忽然想起那枚并蒂莲玉佩,此刻正贴着心口,温润如昔。或许岁月就是这样,把那些轰轰烈烈的过往,都酿成了此刻的平淡与安稳。
院角的海棠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叶片上的水珠闪着光。江念卿知道,等七月去了清河,等秋天海棠花开,等明年的海棠花会,这本手札还会添上更多的字迹与图画。
而那些未完的故事,就像这夏日的蝉鸣,绵长而热烈,在时光里,慢慢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