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盘古血焰强行撕开的通道,并非坦途,而是一条正在急速崩塌的伤口。母巢被撕裂的剧痛化为实质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裹挟着怨毒与混沌的锉刀,疯狂地刮擦、切割着包裹幼苗的血焰。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神魂欲裂的剧痛与侵蚀。暗红血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幼苗通体剧震,漆黑叶片上跳跃的血光变得明灭不定,那核心的暗红漩涡旋转得越来越艰难,传递出一种透支本源的虚脱与暴戾。
任天齐的意识被夹在自身残存的意志、盘古血裔滔天的怨念、以及青铜罗盘冰冷的指令之间,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都会彻底倾覆。唯有那个被血线注入的、散发着无尽死寂的坐标——归墟之眼,如同黑暗中的磁石,死死牵引着前进的方向。
冰棺在这狂暴的颠簸中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棺壁上的融合符阵光芒急剧闪烁,死死锁住内部那一道被惊动、再次激烈挣扎起来的霜白死气。苏璃霜光茧的搏动微弱得如同消失,只有那死死抵住棺壁、仿佛用尽最后力气维持符阵稳定的微弱意志,证明着她还未彻底沉寂。
“轰隆!!”
通道后方传来令人心悸的巨大闷响以及母巢暴怒的蠕动!银眸那尖锐的嗡鸣再次逼近,带着冻结一切的杀意!
血焰终于燃烧到了尽头!
最后一丝暗红光芒彻底熄灭的刹那,前方无尽的、粘稠的黑暗骤然消失!
一种截然不同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洞感与吸扯力,猛地攥住了幼苗与冰棺!
他们冲出了那条临时通道,却并非落入某个实在的空间,而是……坠向一片绝对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疯狂的空洞和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想要投入其中、与之融为一体的致命诱惑,混合着一种将被彻底抹除的大恐怖!
归墟之眼!
这里就是一切的终点?吞噬万物的最终虚无?
幼苗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吸扯力拖着,滑向那片绝对的死寂。盘古血焰燃尽后的极度虚弱和反噬如同潮水般涌上,叶片上的漆黑迅速褪去,露出更加干枯焦脆的本质,核心的暗红漩涡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灰烬,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开。
就连那滔天的盘古怨念,在这绝对的虚无面前,似乎也感到了本能的畏惧,蜷缩起来,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不甘在无声嘶嚎。
要死了吗?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连最后一点不甘都快被这虚无同化。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边缘——
“嗡……”
一直死死缠绕着冰棺、几乎同样枯死的根须,忽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不是源自幼苗的力量,而是……冰棺内部!
棺内,那道被融合符阵死死封锁的霜白死气,似乎被外界这极致的归墟气息所吸引、所共鸣,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力量!这股力量冲击着符阵,透过棺壁,极其微弱地传导到了与之紧密连接的幼苗根须之上!
这股力量阴冷、死寂,与归墟同源,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苏璃霜本源的冰魄特质!
就是这一丝异种能量的微弱刺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压垮了那缕蜷缩的盘古怨念中最后的疯狂!
“吼!!”
一声无声的、却倾注了所有不甘与暴戾的咆哮,在那点即将湮灭的意识碎片中炸开!不是对抗归墟,而是……最后的燃烧!
那点尘埃般的灰烬,猛地爆开!不是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 “无”!一种模仿自归墟本身、却带着盘古怨念最恶毒诅咒的虚无冲击,以幼苗为核心,猛地向四周扩散!
这不是力量,而是……献祭!献祭掉最后的存在痕迹,模拟出片刻的“归墟”,以求在这真正的归墟之眼中,争夺一丝悖论般的生机!
“嗤——”
仿佛水滴落入烧红的铁板!那股拽着他们滑向深渊的吸扯力,在这突如其来的、小范围的“伪归墟”冲击下,竟然产生了极其细微的一滞!就像是河流遇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逆流的漩涡!
就是这一滞!
幼苗枯死的根须凭着最后的本能,猛地缠绕收紧冰棺,借着这微不足道的反作用力,向着吸扯力方向的侧下方,一个存在着某种微弱“阻力”的方位,狠狠偏移了那么一丝!
如同陨星擦着深渊的边缘掠过!
下一刻,那“伪归墟”的冲击被真正的归墟之眼瞬间吞噬、同化。恐怖的吸扯力再次恢复。
但就因为这毫厘之间的偏移,他们坠落的轨迹发生了致命的改变!
没有落入那绝对的、无可挽回的虚无核心,而是擦着那毁灭的边缘,猛地撞进了弥漫在归墟之眼外围的、一片冰冷、粘稠、充斥着无尽死寂与破碎魂灵的负面能量风暴之中!
“轰!!!”
仿佛撞上了一堵由亿万年积累的绝望与冰冷凝聚而成的墙壁!恐怖的撞击感和侵蚀感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幼苗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如同真正的枯枝,被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翻滚着,射向风暴深处。
最后的感知,是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死寂,和无尽亡魂哀嚎的尖啸。
以及,在意识彻底黑暗前,仿佛幻觉般捕捉到的、从风暴极深处传来的、一声带着某种惊讶与玩味的、轻微的……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