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李森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和破碎中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滚烫的、充斥着高度放射性物质的海水里。天空被巨大的蘑菇云遮盖,昏暗如同黄昏,不断有放射性尘埃如同黑雪般落下。
他还活着……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的右边身体几乎彻底报废。右臂和右腿呈现出可怕的碳化状态,焦黑、扭曲,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枯朽的树枝般挂在身上。右半边的脸颊和身体也大面积烧伤,血肉模糊,眼睛虽然侥幸保住,但视线一片模糊,充满了血丝。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放射性侵蚀带来的灼热感从伤口不断向体内蔓延,疯狂地破坏着他的生机。金丹期的修为在这等毁灭力量面前,勉强保住了他的核心和一丝真灵不灭,但身体已然残破不堪。
他艰难地用尚且完好的左手划水,仅存的左眼茫然地看向四周。
海面上空空如也。
没有航母,没有战舰,没有冉义,没有应山,没有乌林乌平……
那四位不可一世的妖将,连同整个舰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从这片海域被抹去了。
只有沸腾的海水、弥漫的致命辐射尘,以及一些细微的、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灰烬或许是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高士达,一定是高士达!
竟然动用了如此灭绝性的手段!无差别覆盖,同归于尽!他根本就没打算谈判,也没指望什么合作,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将所有这些顶尖的妖族威胁,一次性彻底清除!
李森心中涌起无边的寒意和恐惧。
他顾不得去想高士达为何如此决绝,也顾不上去思考玛丽是否知情或参与,更顾不上去哀悼冉义或其他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唯一的左手和几乎残废的右半身,拼命地在滚烫的海水里挣扎,向着远离爆炸中心、辐射浓度似乎稍低一些的方向艰难地游去。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放射性海水浸泡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可怕的灼烧感。他的灵力几乎枯竭,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体力求生。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尽快找到陆地或者……任何可以暂时躲避这致命辐射的地方!
否则,就算他没被炸死,也会很快死于严重的辐射病和重伤。
他像是一个破碎的玩偶,在末日般的海面上,进行着绝望而徒劳的逃亡。
李森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时间在剧痛和昏沉中失去了意义。他只记得自己拼命地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远离那片死亡之海。汹涌的海浪时而将他吞没,时而又将他推起,冰冷的咸水反复冲刷着他碳化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灼痛和麻木。他不敢浮出水面太久,只能尽量潜行,依靠残存的灵力闭气,躲避着可能存在的、搜寻幸存者的目光。
当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气力,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吞噬时,他的左眼透过模糊的血色,隐约看到了一条深色的、蜿蜒的海岸线。
是陆地!
一股求生的狂喜支撑着他,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配合着残存的右半身本能地蹬动,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岸边挪去。每一次动作都耗费着他最后的生命能量。最终,一个浪头将他狠狠拍在了粗糙的砂石海滩上。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地喘息,混合着放射性尘埃和血腥味的空气呛得他咳嗽连连,却又贪婪地呼吸着。他试图站起来,但那碳化的右腿根本无法支撑,稍一用力,就有碎裂的风险。他只能靠着左手和左腿,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艰难地向更高处的草丛和礁石后方爬去,留下一条断断续续、混杂着焦黑碎屑和血水的痕迹。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昏迷过去时,一个警惕而带着些许关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喂!那边那个!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李森心中猛地一紧,强撑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一个穿着旧迷彩服、身材壮实、皮肤白皙的汉子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尽管视线不清,尽管对方脸上也多了些风霜痕迹,李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龙刚!那个在坏人扎堆的基地里救人质,后来又侥幸从自己手中逃生的好人龙刚!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片海岸是哪里?
李森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被严重灼伤的气管和声带只能发出嘶哑难辨的“嗬嗬”声,听起来异常可怖。他下意识地想低下头,用残存的头发遮住自己烧伤严重的右脸。
龙刚显然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尤其是那碳化的右手右腿和半边焦黑的脸颊。他停下脚步,眼神中的警惕更浓了,但看到李森那仅存的左眼中流露出的并非恶意,而是纯粹的痛苦和求生欲时,他心中的善良终究压过了疑虑。
“我的天……你这是……遇到海难了?还是……”龙刚没有说出“爆炸”两个字,这段时间海上的惊天动地,即便他在这偏僻海岸也有所感应,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小心地靠近,闻到那股浓郁的焦糊味和血腥味,又看到伤口处不自然的颜色,眉头紧锁。
“你别动!我帮你!”龙刚不再多想,立刻把李森抱了起来。
“坚持住!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龙刚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李森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遇到这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好人。他更不想让对方认出自己,现在的他,是一个怪物,一个麻烦。
龙刚的“住处”果然不远,是一个利用天然岩洞简单改造的避难所,里面有一些简陋的生活用具和储备的淡水、干粮,看起来他在这里独自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
龙刚将李森小心地放在铺着干草的“床”上,立刻忙碌起来。他取来干净的淡水,用破旧但清洗过的布条,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为李森清理伤口。看到那碳化的肢体和恐怖的烧伤,这个硬汉也忍不住倒吸凉气,动作更加轻柔。
“俺这没啥好药,只有些以前采的草药,希望能有点用……”龙刚嚼碎了一些草药,敷在李森比较轻微的左半身伤口和脸上未完全碳化的地方。对于右半身的严重伤势,他根本不敢乱动,只能尽量保持清洁。
“水……”李森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气音。
龙刚赶紧将水碗凑到他嘴边,一点点喂他喝下。
清凉的淡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灼烧般的痛苦。李森看着龙刚忙碌而认真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对方救了他,而他却只能隐瞒身份,甚至可能带来危险。
接下来的两天,李森就在这个简陋的岩洞里艰难地恢复着。金丹期的强大生命力开始显现,加上龙刚的悉心照料(尽管手段原始),他破碎的内腑和经脉开始缓慢自我修复,残存的灵力也开始一点点重新凝聚。
但他身体的外伤实在太重了。右臂和右腿的碳化部分毫无生机,如同枯木,若非他体质特殊,早已坏死脱落。他尝试用灵力滋养,但收效甚微,这两处肢体基本算是彻底废了。右脸的烧伤虽然可怕,但休要要灵力恢复也是不难,但他不想让龙刚认出自己。
两天后,李森已经能够勉强坐起,但他始终低着头,很少与龙刚对视,说话也极少,依旧嘶哑难辨。
龙刚只当他遭受巨大创伤后性格孤僻,并未多想,依旧每天出去寻找食物和淡水,有时会带回一些消息。
这天,龙刚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颗灵石,正当他休要修炼时,却被李森一把抢了过去,疯狂的抽干其中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