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将两人惊魂未定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李清河强忍着脑海中的阵阵刺痛与嗡鸣,七窍渗出的血丝在苍白脸上格外醒目。林婉如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方才那场无声的心神交锋,让她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他走了吗?”林婉如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李清河没有立刻回答,他屏息凝神,将残存的心力化作最细微的触角,延伸向地窖之外。那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意念波动确实如潮水般退去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如同毒蛇潜伏后留下的腥气,提醒着危机并未远离。
“暂时退去了,”李清河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但‘惑心魔’心神受创,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加凶猛。”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取出一颗随身携带的、得自萨狄的普通宁神丹药服下,药力化开,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气血,但心神的损耗绝非丹药可以迅速弥补。
林婉如看着他疲惫而坚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与依靠。她知道,刚才若非李清河关键时刻堪破幻境,他们两人此刻恐怕已心神崩溃,沦为行尸走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此地恐怕已不安全了。”
李清河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地窖入口:“必须立刻转移!‘惑心魔’既已锁定了我们的位置,下次再来,绝不会只是心神攻击那么简单。” 他强撑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收拾东西,我们趁夜离开。”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再生!
地窖内那盏摇曳的油灯,火苗猛地蹿高,颜色由昏黄骤然转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将整个地窖映照得一片惨绿!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恐怖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瞬间将两人吞没!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侵蚀,而是狂暴的、不容抗拒的拉扯!
“呃!”李清河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一只无形巨手从躯壳中硬生生拽出,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无尽痛苦的漩涡之中。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身旁的林婉如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完了!这是“惑心魔”的全力一击!他要将我的心神彻底拉入他编织的深渊!
这是李清河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
冰冷,刺骨的冰冷。
意识重新凝聚的刹那,李清河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青石板路,两旁是熟悉的店铺招牌,空气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
这里是……青霖城西市?不,是甲子年惨案发生前的林家府邸所在的街巷!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唯有前方那座熟悉的府邸——林府,正被冲天的烈焰吞噬!炽热的火舌舔舐着朱漆大门、雕梁画栋,发出噼啪的爆响,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暗红的天空染得更深。
“不——!”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火海中传出,那是……父亲林守拙的声音!
李清河(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年幼无助的自己)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发疯般地向火海冲去!然而,他的双脚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阻挡着他的脚步。
“爹!娘!”他嘶吼着,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府邸在烈火中崩塌,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在火场边缘闪动,发出狰狞的狂笑。他看到郡守府的兵丁远远围着,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为首一人,身形模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与阴冷——是赵汝成!
“逆贼林守拙,勾结妖人,罪证确凿,焚府以儆效尤!”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如同判官的法槌,敲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绝望、恐惧、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无数把尖刀,狠狠剐蹭着他的心脏和灵魂。他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泪水混合着灰烬模糊了视线。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林家?父亲一生忠正,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诱惑又带着无尽恶毒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如同毒蛇吐信:“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命!克父克母,天煞孤星!若非你出生,林家岂会遭此大劫?你才是这一切灾祸的根源!”
诛心之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深的伤口和最隐秘的恐惧。是啊,如果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出生……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强烈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让他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