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内,茶香袅袅。
简单的寒暄过后,气氛逐渐变得正式而微妙。
云逸轩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多了几分郑重。他目光扫过殿内简朴却肃穆的陈设,最终落在林昊平静无波的脸上。
“林掌门,”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真诚的赞叹,“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虚。短短月余,便能将青云门经营至如此气象,令宗门重现生机,此等手段与心性,着实令云某佩服。贵派复兴,指日可待。”
林昊微微颔首,神色澹然:“云宗主谬赞了。皆是祖师庇佑,弟子勤勉,林某不过是顺势而为,尽些本分罢了。”
“顺势而为,亦需大魄力与大智慧。”云逸轩笑道,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如今百草集内,谁不知丹霞阁之名?林掌门凭一己之力,便搅动了整个坊市的格局,这份能耐,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啊。”
他语气轻松,似在调侃,实则点出了当前微妙的局势——丹霞阁的崛起,已经触动了原有利益格局。
林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动声色:“坊市买卖,各凭本事。丹霞阁不过是提供些品质尚可的丹药,满足修士所需,谈不上搅动格局。倒是承蒙流云宗与云长老此前照拂,林某心中感念。”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既点明了商业竞争的合理性,又表达了感谢,暗示记得对方释放的善意,同时将“搅动格局”的敏感话题轻轻带过。
云逸轩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年轻人果然心思玲珑。
他不再绕圈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林掌门是爽快人,云某也就不再兜圈子了。今日前来,一是亲眼见证贵派新貌,二来…也是代表流云宗,希望能与青云门,建立更深入的合作关系。”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林昊的反应,见对方依旧平静,便继续道:
“如今百草集鱼龙混杂,暗流涌动。黑煞帮之流,行事愈发猖獗。贵派丹霞阁生意兴隆,难免引人觊觎,树大招风啊。”他先是点明潜在风险,随即抛出橄榄枝,“我流云宗坐镇此地多年,维持秩序乃分内之责。若贵我两派能携手,于公于私,皆是大有裨益。”
林昊放下茶杯,做出倾听状:“哦?不知云宗主所指的‘携手’,具体是何种章程?”
云逸轩微微一笑,提出了早已想好的条件:“云某以为,双方可先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其一,丹药优先供应。我流云宗弟子众多,对高品质丹药需求极大。希望丹霞阁日后出品丹药,能优先满足我宗采购,价格可按市价,甚至略高亦可。我宗可预付定金,以示诚意。”——这是确保流云宗能稳定获得稀缺资源,并借此加强与丹霞阁的捆绑。
“其二,情报共享。百草集内三教九流,消息繁杂。我流云宗自有情报网络,可与贵派共享部分关乎安全与大局的信息,例如黑煞帮之流的动向,或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算计,以便贵派早作防范。”——这是展示实力与诚意,提供保护,也是一种无形的掌控。
“其三,共同维护秩序。云某可授予林掌门在坊市内更大的权限,甚至可参与部分执法事务。若遇宵小寻衅,贵我双方可共同应对,雷霆手段,以儆效尤。”——这是给予地位和权力,将青云门拉入自己的体系,共同维护现有秩序,实则是利益捆绑。
“其四,资源支持。贵派正处于复兴之初,想必各类资源紧缺。我流云宗可开放部分库藏,以优惠价格向贵派提供药材、炼材、乃至功法秘籍等,助贵派一臂之力。”——这是雪中送炭,也是进一步的利益渗透。
说完四点,云逸轩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昊,语气无比诚恳:“若林掌门同意,你我两派便可谓盟友。在百草集,乃至在这片地域,必将互为奥援,同进同退。不知林掌门意下如何?”
这番提议,可谓恩威并施,诚意与算计并存。
既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优先采购、情报、资源),也点明了潜在风险(被觊觎),并试图将青云门纳入流云宗的保护伞和秩序体系之下,逐步加深捆绑。
若是一般的小门派掌门,面对流云宗宗主如此“屈尊降贵”的主动结盟和优厚条件,恐怕早已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然而,林昊听完,神色却依旧平静,甚至没有立刻回答。
他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云宗主美意,林某感激不尽。流云宗之实力与信誉,林某自是信得过。”
先肯定对方,这是礼貌。
随即,他话锋一转:“只是…”
“优先供应之事,丹霞阁产能有限,如今已是供不应求。若与贵宗签订优先之约,恐对其他苦苦排队的散修同道不公,亦有损丹霞阁信誉。不过,云宗主放心,贵宗所需,林某必会尽力筹措,优先保障,只是这契约…”
他婉拒了独家优先供应权的捆绑条款,但承诺会“尽力保障”,留下了灵活操作的空间。
“情报共享,林某求之不得,先行谢过。日后若有涉及宗门安危之信息,还望云宗主不吝告知。”——他接下了情报支持,但强调了是“涉及宗门安危”的信息,划定了范围。
“至于共同维护秩序…青云门人丁单薄,实力微末,实不敢与流云宗并列执法,恐贻笑大方。坊市秩序,自然还需仰仗流云宗主持大局。若遇事端,林某自会依据坊市规矩,配合贵宗处理。”——他婉拒了直接参与执法,保持了独立性,但承诺会守规矩配合。
“最后,资源支持…”林昊笑了笑,“贵宗库藏丰富,林某早有耳闻。日后若有所需,定会前往采购,届时还望云宗主能给个优惠价钱。”
他没有拒绝资源,但将其定义为正常的“买卖”而非“援助”,保持了经济上的独立性。
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既表达了感谢,接受了部分善意(如情报),又巧妙地回避了所有可能导致宗门被捆绑或渗透的条款,牢牢守住了独立自主的底线。
云逸轩听完,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再次对林昊高看了几分。
这年轻人,不仅天赋惊人,心思更是缜密,格局不小,绝非池中之物!
他并未因对方的婉拒而感到不悦,反而更加坚定了与之交好的决心。与聪明人合作,长远来看,利益更大。
“哈哈,林掌门思虑周全,是云某考虑不周了。”云逸轩爽朗一笑,顺势下了台阶,“既如此,便依林掌门之意。日后你我两派,便多亲近,互相帮衬。”
“正当如此。”林昊微笑举杯,“林某以茶代酒,敬云宗主。”
“请!”
两人举杯相视,一饮而尽。
殿中会谈,初步意向已达。
真正的利益交换与博弈,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