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还没在鼻尖散尽,林小满已经攥着那本《海底两万里》绘本坐不住了。左臂的枪伤被纱布裹得厚厚的,一动就牵扯着疼,但比起心里的焦灼,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沈严从昨天下午就没回消息,电话也打不通,只有小李发来一条简短的短信:“沈队在查他父亲的卷宗,让你好好养伤。”
“养伤?”林小满对着镜子扯了扯纱布,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颈后的枫叶胎记在碎发间若隐若现,像个随时会灼烧起来的印记,“现在哪有时间养伤。”
她悄悄溜出病房时,走廊里的护士正在交接班。林小满压低帽檐,快步穿过大厅,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她身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她想起冷冻舱里沈严苍白的脸,想起他被绑在铁架上时,左肩的血浸透纱布的模样,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警局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光。林小满推开门时,看见沈严正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一地卷宗,左肩的绷带又洇开了点暗红。他面前的文件上,摊着沈建国的照片——穿着警服的男人笑得温和,眼神里却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沈严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的电话打不通。”林小满在他身边坐下,把带来的排骨汤放在地上,“小李说你在查这个。”她的目光落在沈建国的照片上,指尖微微发颤。
沈严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份卷宗递给她。里面是沈建国的离职报告,日期是2018年6月——正是父亲设计的毒品包装开始出现在市场上的时间。“他说身体不好,提前退休,”沈严的声音很沉,像结了冰的湖,“但我查到,他退休后去了东南亚,和‘全球优选’的海外仓负责人见过面。”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收紧。
东南亚,槟城,船票,父亲的设计图……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图书馆302室,”她突然开口,把《海底两万里》绘本放在两人中间,翻开那张折叠的设计图,“我爸把证据藏在这里,我们必须去看看。”
沈严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的图书馆图案上,又看了看她胳膊上的纱布:“你的伤……”
“没事。”林小满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真相。我爸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父亲为什么要帮‘深海’?还有那个戴眼镜的人,到底是谁?”
沈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颊——那里还沾着点医院的消毒水味。“好,”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去图书馆。但你答应我,一切听我指挥,不许冲动。”
林小满重重点头,眼眶却突然热了。
城东图书馆的木质旋转门转起来时,发出“咯吱”的轻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转动。管理员还是那个戴眼镜的老太太,看见他们进来,推了推眼镜:“两位又来借书?”
“我们找302室。”沈严的声音很平静,左手悄悄按在腰后的枪上。
老太太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和蔼:“302室是古籍修复室,不对游客开放。”
“我们不是游客。”林小满拿出父亲的设计图,指着边角的指纹痕迹,“这是林建军先生留下的,他说302室的门,认这个。”
老太太的眼神变了变,沉默了几秒,突然侧身让开:“楼梯在那边,三楼左转。门锁是指纹加密码,密码你们应该知道。”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个老太太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302室的门是厚重的红木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是个圆形的凹槽,形状和沈严给的铜制船锚吊坠一模一样。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把从设计图边角提取的指纹样本放在识别器上——那是技术科连夜处理出来的,据说能精准匹配林建军的指纹。
“嘀——”指纹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
沈严的手指悬在密码键盘上,顿了顿,输入了“J-719”。
“咔嗒”一声,门锁弹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与其说这是古籍修复室,不如说这是个加密档案室。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贴着“绝密”标签的档案盒,正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台老式密码机,旁边堆着些泛黄的电报。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的味道,像尘封了很久的秘密。
“这边。”沈严指向最里面的书架,那里的档案盒上标着“深海计划——电商渠道”。
档案盒里,除了“全球优选”的交易记录,还有一沓厚厚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正是林小满在父亲铁盒里见过的合影——父亲、张老板和王海涛站在仓库前,背后写着“2020年6月,渠道打通”。
“这是王海涛的笔迹。”沈严指着“渠道打通”四个字,拿起另一张照片,“你看这个。”
照片上,王海涛正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握手,背景是红泥港的码头。男人穿着件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侧脸的轮廓有些眼熟。
“是图书馆的老太太!”林小满突然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人!”
沈严的眼神沉了下去:“她不是李淑芬。”他从档案里抽出一张员工登记表,上面的照片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根本不是他们在图书馆见到的老太太,“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
档案里的线索像潮水般涌来,林小满和沈严分工合作,一个查交易记录,一个看通讯档案。当林小满翻开一本标着“安安”的档案时,心脏骤然停跳。
里面是她的婴儿照,还有亲生父母的资料——父亲李会计,母亲赵兰,都是军供站的员工。档案里夹着张李会计的举报信,日期是1998年6月17日,上面写着:“沈建国利用职务之便,为‘深海’运输毒品,包装设计来自军供站林建军……”
信没写完,后面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原来如此。”林小满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爸抱走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是因为他欠我亲生父母一条命。”
沈严走过来,轻轻拿走那份档案,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别想太多,”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父亲是好人,他一直在保护你。”
就在这时,桌上的老式密码机突然发出“嘀嘀”的声响,屏幕上跳出一行绿色的字:“客人来了,该走了。”
是那个戴眼镜的老太太!她在监视这里!
沈严立刻把关键档案塞进背包,拉起林小满就往门口跑:“快走!”
两人刚冲出302室,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那个“老太太”正站在楼梯转角,手里拿着根铁棍,脸上的伪装被扯掉了——露出张年轻的脸,戴着副金丝眼镜,眼神冷得像冰。
“林小姐,沈队长,”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沈建国的秘密,不想听听吗?”
沈严把林小满护在身后,右手摸向腰后的枪:“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女人晃了晃手里的铁棍,“重要的是,我知道沈建国在哪,也知道林建军的下落。”
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我爸还活着?”
“当然,”女人笑得更灿烂了,“他在槟城的水族馆,养着一条会流泪的鱼。你们不是想知道账本在哪吗?鱼肚子里,藏着你们想要的一切。”
槟城,水族馆,会流泪的鱼……
林小满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船票,想起设计图上的船锚图案,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一个清晰的指向。
“你想怎么样?”沈严的声音很沉。
“很简单,”女人侧身让开楼梯,“把你们从302室拿走的档案交出来,我就告诉你们去槟城的船票在哪。”
沈严的手指在扳机上犹豫了一秒。
“别信她!”林小满突然想起李淑芬的话,想起那个被撞飞时喊“我的安安”的女人,“她在骗我们!账本根本不在鱼肚子里,她想让我们去槟城送死!”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突然举起铁棍,朝沈严的左肩砸过去——那里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沈严早有防备,侧身躲开的同时,一枪打在女人的腿上。女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镜摔在楼梯上,碎成了几片。
“走!”沈严拉着林小满往楼下跑,身后传来女人怨毒的咒骂:“你们跑不掉的!槟城的船,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图书馆外的阳光刺眼,林小满坐在沈严的车里,看着他把从302室带出来的档案塞进后备箱。那些档案里,有沈建国与“深海”交易的详细记录,有王海涛的证词,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一条巨大的鲸鲨喂食,背景是槟城水族馆的标志。
“这个男人,”沈严指着照片上的人,“是水族馆的兽医,名叫陈默,三年前从国内辞职,去了槟城。我查到,他是沈墨的同学。”
沈墨,沈严失踪多年的哥哥,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深海”成员。
林小满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了。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圈套。从红泥港到图书馆,从沈建国的档案到父亲的设计图,都是“深海”故意放出的诱饵,目的就是把他们引到槟城。
“我们不去槟城。”林小满突然说,声音带着颤抖。
沈严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图书馆的影子越来越小。“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很坚定,“你父亲在那里,账本在那里,沈墨和陈默也在那里。这是我们唯一能彻底扳倒‘深海’的机会。”
林小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在训练室里,他教她拆枪时说的话:“有时候,明知是陷阱,也要跳进去,因为里面有你必须拿到的东西。”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地往后退,像倒放的电影。林小满摸出那本《海底两万里》绘本,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父亲用红笔写的小字:“当鲸鲨流泪时,就是真相浮出水面的日子。”
她不知道鲸鲨会不会流泪,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更深的深渊。她只知道,握住方向盘的这个男人,会陪她一起走下去。
汽车驶离市区时,沈严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槟城水族馆的巨大玻璃幕墙后,一条鲸鲨缓缓游过,它的眼睛里,似乎真的闪着泪光。照片的右下角,用红笔写着:“7月15日,老地方见。”
7月15日,是父亲失踪的纪念日。
林小满的手指死死攥着绘本,指节泛白。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槟城的海面上等着他们。而那个藏在暗处的“深海”首领,很快就要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