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恩殿。厚重的帷幔低垂,殿内烛火昏暗,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酒气。李承乾又一次喝得烂醉如泥,瘫坐在锦榻之上。案几上杯盘狼藉,酒液流淌。格物院泄密案引发的朝野震动和百骑司的凶名,李恪在云州屡受嘉奖的邸报,李泰在《旬报》上越发活跃、俨然士林新秀的身影…都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父皇…你好偏心!青雀做什么都是对的!吟诗作赋是风流,结交名士是贤德!恪儿在边关装腔作势,杀几个蛮子,你也大加赏赐!我呢?我这个太子…我这个嫡长子…算什么东西?!”李承乾猛地抓起一个酒壶,狠狠砸在地上,碎裂声刺耳。他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咆哮,涕泪横流,混合着酒水糊了满脸,“摆设!就是个瘸腿的废物摆设!你们都看不起我!都巴不得我死!”
“殿下…您醉了…快别说了…”殿内侍奉的宦官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搀扶。
称心使了个凌厉的眼色,宦官宫女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他和状若疯魔的太子。称心这才款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忠诚,轻轻扶住李承乾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如同最醇美的毒酒,缓缓注入:“殿下…您不是废物!您是东宫之主!是未来的天子!那些看不起您的人,那些背叛您的人,都该下地狱!都该被千刀万剐!”
“对!下地狱!都该下地狱!”李承乾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抓住称心的胳膊,醉眼朦胧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心儿…只有你…只有你对孤是真心的…孤该怎么办?孤不甘心…孤要让他们都看看…孤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称心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诡谲光芒,凑到李承乾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地狱传来的诱惑低语:“殿下…您还记得,荥阳郑氏献上的那卷《考工秘录》吗?其上记载的‘掌心雷’之法(一种原始手雷雏形)…虽粗陋不堪,远不及格物院的神兵,但若依样仿制几枚…不需多…只需三五枚…”
李承乾的醉意似乎被驱散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火…火器?父皇…父皇最恨这个…松州刚杀了一批私藏火药的…”
“殿下!”称心抓紧了他的手,加重了语气,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火花,“我们不做大的!只做几枚小的!威力…也就比过年放的‘霹雳子’(大型爆竹)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关键是要响!动静要大!选个万众瞩目、陛下亲临的时机…比如…下个月的秋狝大典?陛下登台校阅三军,百官万民齐集之时…在远处无人的山崖峭壁上…‘不慎’引爆一两枚…要像天雷降世,声震百里!”
他描绘着令人心悸的场景:“届时…晴空万里,天降惊雷于陛下阅兵之际!此乃天兆!是吉兆还是凶兆?百官惊疑!万民惶恐!陛下也必然震骇!殿下您…便可趁机出列,或言此乃天佑大唐,神兵出世之吉兆?或言某些人(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虚空,意指魏王或吴王)倒行逆施,悖逆人伦,引动上天震怒,降下警示?只要引导得当…这‘天雷’,便是殿下您重获圣眷、震慑群臣、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祥瑞’啊!届时,谁还敢小觑殿下?”
李承乾被这疯狂而大胆、充满诱惑力的计划彻底惊呆了。酒精的麻痹、长期压抑的屈辱、对权力扭曲的渴望,在称心描绘的“美妙前景”冲击下,彻底摧毁了他残存的理智。恐惧被熊熊燃烧的野望彻底压倒,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猛地反手抓住称心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肉中:“好!心儿!好计策!就依你!此事…绝密!立刻传信给郑家…让他们秘密仿制!要快!就在秋狝!孤要这‘天雷’,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