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阁深处,禁地“混元一气洞天”。
此地非金非石,四周氤氲着混沌色的气流,乃是赵小白以莫大法力,接引地脉灵机,辅以无数珍稀空间材料,亲手开辟出的独立洞天。洞天之内,法则相较于外界更为清晰,灵气浓郁得化为灵液,在地面低洼处汇聚成潭,更有丝丝缕缕先天气息流转,是闭关冲击瓶颈的绝佳之所。
赵小白盘膝坐于洞天中央的蒲团之上。这蒲团并非凡物,乃是以万年静心草编织,辅以宁神玉粉,能助人快速入定,摒除杂念。
他归来已三月有余。
红尘炼心数载,足迹踏遍凡俗山河,心境已臻圆融通透。此刻,他气息沉凝,面色古井无波,周身再无半分灵力外泄,仿佛与这洞天内的混沌气流融为一体。
脑海中,过往数百年的修行历程——从青岚宗杂役处的懵懂少年,到纵横北冥冰原的元婴老祖,再到于万军阵前、天穹会上扬名立威的丹阳真君——无数画面流淌而过,最终定格在焚天山脉的地火奔流、万木祖地的枯荣轮回、北冥冰原的极寒封冻,以及那清远城中,凡人面对生死离别的泪眼与乱世中求存的挣扎。
这些经历,无论宏大还是微末,无论关乎天地至理还是人间烟火,此刻都化为了最为精纯的资粮,沉淀于他的道基深处,等待着最终的蜕变。
“元婴化神,本质是生命层次的跃迁。元婴为精、气所聚,神魂为神之主宰,气血为肉身根基。三者归一,凝练不朽神源,方可触及天地法则之本真,超脱凡俗寿元之限……”
赵小白心中默诵着《药神典》中关于化神之境的描述,以及药尘曾经的悉心指点。他摒弃了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丹田气海,浩瀚无垠。那尊与他面容一般无二的元婴,此刻正宝相庄严地端坐于金丹……不,此刻已无金丹,那是一片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璀璨星云中心。元婴周身窍穴绽放光明,与周身经脉、穴窍遥相呼应,吞吐着磅礴灵力。
识海深处,神魂之光如一轮皎洁明月,高悬于无尽的精神世界。历经红尘洗练,这魂光愈发凝实、纯粹,光芒温润而坚定,再无丝毫摇曳与迷茫。
四肢百骸,气血奔腾如长江大河。每一滴血液都蕴含着强大的生机与力量,骨骼如玉,筋膜如龙,肉身在无数次雷劫与功法淬炼下,早已达到了元婴境的极致。
“开始吧。”
赵小白心念一动,首先引动了识海中的神魂明月。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神魂之力,如同决堤之水,自识海倾泻而下,主动向着丹田气海蔓延而去。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探寻、链接的意志。
当神魂之力触及到丹田星云边缘的刹那,原本平静的星云骤然沸腾!那端坐中央的元婴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它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次力量的牵引,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抗拒。元婴乃是修士一身精华所聚,拥有一定的自主性,岂会轻易与外来力量融合?
一时间,丹田之内,灵力星云剧烈翻滚,元婴周身光芒大放,试图抵御神魂之力的侵入。
赵小白心神稳固,并不强求。他操控着神魂之力,变得无比轻柔,如同最细腻的春雨,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星云之中,并非强行融合,而是开始与元婴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与共鸣。
他回忆着修行路上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回忆着红尘中的悲欢离合……这些共同的经历与感悟,是元婴与神魂之间最牢固的桥梁。
渐渐地,元婴眼中的抗拒之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解与认同。它不再排斥神魂之力的靠近,反而主动放开自身防御,尝试接纳这股同源而不同质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凶险的过程。神魂与元婴的初步接触,如同两种性质迥异的能量在相互试探、磨合,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元婴受损或神魂震荡。赵小白全神贯注,以无上意志精细调控着每一分力量的变化。
洞天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年。那磅礴的神魂之力,终于与璀璨的灵力星云以及核心的元婴,达成了初步的和谐。神魂之光开始丝丝缕缕地融入元婴体内,元婴的形态似乎变得更加灵动,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属于“神”的智慧光彩。
第一步,神与气交,初步完成。
但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才是最为关键,也最为艰难的一步——引动周身磅礴气血,融入这初步交汇的神与气之中!
精、气、神,人身三宝,缺一不可。气血乃生命之根,肉身之本,若不能将这股最本源的生命力量融入,所谓化神,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赵小白心念再转,体内青帝长生功、以及蕴含冰焰特性的灵力同时运转到极致。他并未直接引动气血冲击丹田,而是以自身为烘炉,以初步交汇的神与气为引子,开始煅烧、提纯周身气血!
轰!
刹那间,赵小白周身毛孔舒张,无数细若游丝的血色雾气弥漫而出,却又被他牢牢束缚在体表三尺之内。这些血色雾气,正是他一身雄厚气血被激发、提纯后显化的本源精粹。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这并非来自外部的伤害,而是源于生命本源的震荡与提炼。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滴血液都在被撕裂、重组,去芜存菁。他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万千条小龙在游走、奔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赵小白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身形稳如磐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分毫。红尘炼心所铸就的坚韧道心,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清晰地“看”着,那些被提纯后的气血精粹,在神与气的引导下,开始化作一道道暖流,逆冲而上,汇入丹田。
这一次的融合,比之神魂与灵力的交汇,更为猛烈,更为直接!
丹田之内,刚刚达成平衡的神、气二者,骤然被这充满生机与力量的气血洪流冲击,顿时再次翻江倒海!元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周身光芒明灭不定;神魂之光也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
三者如同三条桀骜不驯的巨龙,在丹田这方狭小的天地内疯狂碰撞、撕扯、排斥!剧烈的能量冲突,让赵小白丹田传来刀绞般的痛楚,甚至波及全身,嘴角溢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
“凝!”
危急关头,赵小白道心空明,摒弃所有杂念,只余下一个无比坚定的意志。他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去压制或调和,而是引导着这三股力量,循着那玄之又玄的天地法则轨迹,开始缓缓旋转。
如同昔日在那戈壁星空下,引导冰火相融一般。只是这一次,涉及的是他自身最根本的三种力量,其复杂与凶险程度,何止提升了百倍!
起初,旋转极其缓慢,且充满滞涩,三股力量依旧相互倾轧。但赵小白凭借着对自身入微的掌控以及对法则轨迹的深刻理解,死死维持着那丝微妙的平衡与韵律。
渐渐地,旋转开始加速,三股力量在高速旋转中,排斥力逐渐减小,反而在这种奇异的动态平衡中,开始了一丝丝、一缕缕的渗透与交融。
神魂的灵性,赋予融合体以“神”;灵力的浩瀚,赋予融合体以“能”;气血的生机,赋予融合体以“根”!
不知旋转了多久,仿佛是一个纪元那般漫长。当旋转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丹田中心,那一点极致的混沌与黑暗中,骤然迸发出一缕微光!
这缕光,并非灵力之光,亦非神魂之光,更非气血之芒。它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其本质,却高得令人心颤!它似乎包容了赵小白的一切——他的生命印记,他的道法感悟,他的神魂本质,他的一切一切!
在这缕微光出现的刹那,原本剧烈冲突、翻腾不休的三股力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平息下来,如同百川归海,温顺地朝着那缕微光汇聚而去,成为滋养它的养料。
微光渐渐稳定,虽然依旧细小,却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永恒、不朽、超越凡俗的韵味。
神源,初凝!
就在神源凝成的这一瞬,赵小白身躯微震,意识仿佛被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面。他“看”到了构成洞天的混沌气流中,那一道道交织的法则之线;“听”到了灵液潭中,水之法则流动的潺潺之音;甚至隐隐感应到了洞天之外,丹霄阁上空,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宗门气运之流转……
一种“我即天地,天地即我”的玄妙感悟,涌上心头。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不再是璀璨的灵光,而是两团深邃如同宇宙星璇般的漩涡,那初生的神源,就在漩涡中心微微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