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古战场深处前行,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诡谲可怖。
巨大的骸骨不再是完整的山峦,而是化作了支离破碎的残片,如同被无形巨力肆意揉捏、碾轧过一般,与那些彻底失去灵光、化为顽铁甚至尘埃的法宝碎片混杂在一起,铺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黑相间的绝望地毯。空间愈发脆弱,细密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时隐时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连光线都为之扭曲。能量乱流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属性洪流,而是彻底狂暴、混杂,形成一片片色彩斑斓却致命的光晕地带,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空气中的死寂愈发浓重,那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静默,连之前不时响起的魂啸与能量风的呜咽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令人窒息的苍凉,仿佛整个宇宙的终点便在于此。
赵小白行走其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的敛息化凡诀已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这片死寂的废墟融为一体,连呼吸与心跳都近乎停滞,仅依靠体内元婴循环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生机。他的神念不敢有丝毫外放,生怕引动那些潜伏在更深处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存在。在这里,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半埋在废墟之下,依旧散发着微弱却令人灵魂战栗波动的巨大残骸,那绝非化神期所能拥有的气息。
根据药尘师父的指引,以及怀中那枚青铜令牌传来的、愈发清晰的微弱温热感,他知道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目标。
终于,在绕过一片由无数断裂的星辰核心堆积而成的、散发着紊乱磁场的奇异区域后,他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眼前,是一片相对“干净”的空旷地带。说它干净,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骸骨与法宝碎片,只有一片平滑如镜、颜色暗沉的奇异地面,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瞬间抹平了一切。这片区域的中心,虚空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凝固”感,仿佛一块透明度极高的水晶,与周围不断扭曲波动的空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在这片凝固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三块不起眼的、布满了岁月侵蚀痕迹的巨石。巨石呈品字形排列,上面铭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隐约能辨认出草木、鼎炉、以及一些玄奥的星辰轨迹。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带着奇异生机的波动,正从这三块巨石构成的区域缓缓散发出来,与这片天地的死寂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了。”药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在赵小白心间响起,“药神界与此界连接的薄弱点,亦是上古宗门留下的接引之阵的残迹。时机将至,速做准备!”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目光如电,仔细扫视着周围,确认暂时没有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靠近,也没有被任何战魂或未知存在盯上。他迅速在那三块巨石外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预警与防御阵法,虽然知道在此地这等阵法效果有限,但至少能争取到一丝反应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于三块巨石围成的中心区域正下方,那枚得自大乾皇室宝库的青铜令牌,已被他紧握在手。令牌触手冰凉,上面的草木纹理在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黯淡的绿芒。
他闭上双目,心神沉入丹田,与元婴合一。脑海中,药尘所传授的,那套复杂无比、蕴含天地至理的开界法诀,如同清泉般流淌而过。每一个手印,每一段咒言,都与怀中令牌,与这三块巨石,与这片凝固的虚空,产生着玄之又玄的共鸣。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特定的时刻。
据药尘所言,药神界并非随时可入,其入口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星辰韵律与时空节拍,每隔漫长岁月,才会在此地显露出极其短暂的、可供开启的“窗口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赵小白如同老僧入定,气息与周围环境彻底同步,唯有怀中的青铜令牌,温度在缓缓升高,上面的绿芒也愈发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个时辰。
骤然间,一种无形的、宏大的韵律,仿佛源自宇宙的心跳,悄无声息地扫过这片废墟!赵小白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
就是此刻!
他长身而起,双手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开始结印。十指翻飞间,一道道繁复玄奥、由精纯灵力和一丝神源之力构筑而成的金色符文,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飞向那三块悬浮的巨石,并融入其中。
“嗡——!”
三块沉寂了万古的巨石,猛地一震!表面那些模糊的图腾骤然亮起,散发出柔和而古老的光芒!草木图案仿佛在摇曳生长,鼎炉图案似乎在吞吐云霞,星辰轨迹开始缓缓流转!
同时,赵小白将手中的青铜令牌高高举起,体内灵力如同决堤江河,汹涌灌入其中!
“以吾药神宗传承之血为引!”
“以万古不灭之执念为凭!”
“承先辈遗志,启造化之门!”
“开——!”
他口中诵出古老而晦涩的开界咒言,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震颤,与那三块巨石的光芒,与他自身的气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铮!”
青铜令牌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不再是微弱的绿芒,而是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青色光辉!那光辉并非简单的光亮,其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草木虚影在生灭,有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在涌动!
令牌脱手而出,悬浮在赵小白头顶,青光照耀在那片凝固的虚空中央。
“咔…咔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传入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只见那片原本平滑如镜、凝固异常的虚空,在青色光华的照耀下,如同冰面般开始龟裂,无数细密的裂痕迅速蔓延!
裂痕并非走向毁灭,而是在勾勒一道门的轮廓!
一道高达三丈,宽约丈许,边缘流淌着柔和白光的光之门户,在虚空中由无到有,由虚化实,缓缓凝聚、洞开!
就在光门彻底成型,稳定下来的刹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精纯到极致、古老到极致、磅礴到极致的生命气息与浓郁药香,如同积蓄了万载的洪流,猛地从门后汹涌而出!
这气息与古战场无处不在的死寂、毁灭、苍凉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它温暖、祥和、充满生机,吸上一口,赵小白便感觉周身毛孔舒张,体内灵力自行加速运转,连之前因战斗和赶路带来的些许疲惫与暗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那药香更是神异,仅仅是闻到,就让人神清气爽,灵台空明,仿佛对大道法则的感悟都清晰了几分。
光门之后,是一片朦胧的、流动的七彩霞光,看不清具体景象,但那浩瀚的生机与诱人的药香,无不昭示着门后世界的非凡。
药神界入口,洞开!
赵小白站在光门前,衣袍被门后涌出的气息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门内那片神秘的七彩流光,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历经千辛万苦,跨越无尽险阻,他终于站在了这传说之地的门前。
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那浓郁的生命气息,一步迈出,身影瞬间被那七彩霞光吞没。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悬浮的青铜令牌光华内敛,飞回门内。巨大的光门微微闪烁了几下,便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由实化虚,最终彻底消失。那片虚空再次恢复成凝固平滑的模样,三块巨石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重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