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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天南部的废弃灵脉矿洞,像被群山咬碎后丢在褶皱里的疤 ——

半塌的岩壁不是整整齐齐的堵,是碎块斜斜架着,露出的缝隙刚够一人侧着身子挤,岩缝边缘的石茬还带着锈色,刮在衣料上能扯出细毛。

缝隙外的枯藤缠得密,藤条干得像晒裂的绳,表皮起了层硬刺,枯叶碎渣挂在藤间,风一吹就往下掉,落在地上碎成灰。

藤叶遮得严,把洞内那点微弱的光捂得只剩丝缕,连凑近都能觉出股死气,像洞在刻意拒着外界的活气。

往洞内几步,冷意先裹上来 ——

不是山间的凉,是带着矿土潮气的阴,顺着裤脚往上爬。

深处岩壁的铁钩早锈成了黑褐色,钩尖挂着盏缺了口的煤油灯,灯盏边缘积着厚厚的黑垢,像结了层硬壳,灯芯燃着的火星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晕在粗糙的岩壁上晃,投出的黑影不是规整的块,是像伸着爪子的手、扭着腰的影,风从洞外钻进来时,黑影就跟着伸缩,有的往矿渣堆上爬,有的往人脚边凑,把满地灰扑扑的矿渣都映得发暗,连嵌在矿渣里的碎灵晶都没了光,只剩死气沉沉的灰。

十一名天道宫余孽围在残破的青石阵盘旁,没一个坐得稳当。

有的靠在岩壁上,黑袍后襟沾着矿洞的湿泥,下摆拖在地上,一动就扫过碎石和锈铁屑,“沙沙” 声在静洞里格外清楚,像有虫在爬;

有的蹲在阵盘边,手指抠着青石边缘,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指节泛着青,显然刚动过手;

还有个站着的,黑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沾血的内衬,血渍早干成了褐,却还能看出是新鲜的暗。

空气里的味冲得人鼻头发紧 ——

陈年矿脉的腐朽腥气先漫上来,像泡烂的木头混着地下的土腥,闷在肺里发沉;

接着就是新鲜的血腥气,热乎劲还没散,裹着灵晶破碎的淡甜,那是昨夜厮杀时,灵晶被震碎后混着血的味。

血渍在矿洞地面没干透,有的顺着矿渣缝隙往下渗,留下暗红的痕,连阵盘边的碎石上都沾着点血点。

青石阵盘早没了原本的青,边缘缺了个角,露出里面灰白的石芯,上面的阵纹被磨得模糊,只剩几道深沟还能看清。

阵盘中央嵌着半块焦黑的天道宫残符,符纸脆得像一捏就碎,边缘凝着的黑血还没干,血珠顺着符纹的沟壑慢慢滑,速度慢得能数清,“嗒” 地滴在青石上,没立刻散开,反倒裹着点矿渣,晕开一小片深褐的印,印子边缘还沾着细铁屑,像给这道血印镶了圈黑边。

“陆云许本尊回了星陨湖古战场闭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最先开口的彭昊然猛地攥拳,指节捏得泛白,连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袖口绣着的天道宫外门执事星纹被扯得发皱 ——

那星纹本是亮银的线,如今却蒙了层灰黑,矿渣嵌在纹线里,像给银白镀了层洗不掉的浊,边角还磨得发毛,有两处断了线,是上次逃路时被荆棘勾破的。

他喉结滚了两下才挤出话,声音里裹着股压不住的焦躁,连呼吸都比平时急:

“之前见他分身时,那灵力还飘着没沉住,现在刚突破筑基后期,经脉里肯定有滞涩,不足为惧!”

话落又顿了顿,补了句 “真的”,像是怕自己先泄了气,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想从他们脸上找些认同。

“彭兄说得对,但那剑修分身不能小觑!”

右侧的姜昊男突然瑟缩了一下,肩膀往黑袍里缩了缩,双手下意识拢紧领口 ——

黑袍领口沾着点干血痂,是昨夜厮杀时溅上的,此刻却像能透出寒气,让他连指尖都发僵。

他指尖在腰间的镇魂符上蹭来蹭去,符纸边缘卷得像被揉过的碎边,起了层白毛毛,背面还沾着点淡青痕迹,是之前被破妄剑气扫过时留下的,到现在都没褪干净。

“我前几日在清明城外围的灵草镇撞见他。”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卡得发疼,声音压得快贴地,怕说大声了引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淡青色的剑气刚扫过来,我护体灵光‘嗤’地就破了,连半分缓冲都没有!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早成剑下魂了!”

昏黄的煤油灯晃了晃,光落在姜昊男脸上,把他眼底的惧意照得清清楚楚 ——

瞳孔缩着,眼尾泛着红,连说话时都忍不住往矿洞深处瞥,像怕那剑修分身突然从黑影里钻出来。

“更别提他是玄风真人的弟子。”

他声音又抖了下,没敢把话说满,只含糊带过。

“那位可是连天苍大人都要忌惮三分的上古大能,万一…… 万一玄风真人暗中护着那分身,我们这点本事,根本不够看啊!”

话落他往彭昊然身后挪了挪,黑袍下摆扫过矿渣,“沙沙” 声在静洞里格外刺耳,倒衬得他更显怯懦。

彭昊然皱了皱眉,没反驳,却也没接话 ——

他当然知道剑修分身的厉害,上次在黑石山脉远远见过一次,那剑气的锐劲隔着老远都能觉出来,只是现在箭在弦上,没退路了。

他攥着拳的手松了松,又重新握紧,指节上的矿灰被蹭掉些,露出底下的苍白:

“怕也没用,错过这次,等陆云许本尊出关,我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怕什么?”

坐在姜昊男对面的黑袍人突然插嘴,声音刻意拔得老高,像扯着嗓子喊似的,却没多少底气,尾音还发飘 ——

眼底那点慌乱没藏住,一闪而过时,被煤油灯的光映得格外清楚。

他之前是天道宫豢养魔魂的小吏,黑袍袖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黑血印,此刻却下意识往阵盘边缩了缩,膝盖顶着青石,发出 “咚” 的轻响,像怕声音传出去似的。

“玄风真人何等身份?隐居玄冥谷多少年了,怎会为了一个弟子专门出手?”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抠着阵盘边缘的石缝,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青石上,留下道浅痕。

“他若真要管,中三天的天道宫早被清剿干净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在这议事!”

话虽硬气,他却飞快瞥了眼矿洞入口 ——

藤条被风刮得晃,影子投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像有手在脸上抓。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肩膀缩了缩,黑袍领口滑下来,露出颈间道浅疤,是之前逃路时被荆棘划的。

仿佛下一秒,玄风真人就会从那道窄缝里探进头,淡青色剑气直接劈进矿洞似的。

“还有天魔分身!”

蜷缩在角落的黑袍人突然开口,声音抖得像被冻住,牙齿都在打颤。

他往岩壁缩得更紧,黑袍下摆堆在矿渣里,沾了层灰,左肩的破洞更大了些,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 ——

血渍早干成了褐红,绷带却还黏在皮肤上,一看就没换过,是上次被天魔分身的魔气擦伤留下的。

“他修炼的《天魔诀》和我们的‘蚀魂术’相生相克。”

他说着,手不自觉摸了摸肩上的伤,一碰就疼得吸气,声音更低了。

“上次我师兄就是被他的魔气缠上,连神魂都被蚀成了飞灰,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他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得快贴到腿上,额前的乱发遮住脸,只露出点发白的下巴。

“再加上现在中三天的修士见了我们就喊打喊杀。”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里满是绝望,眼神扫过地面枯败的矿渣 ——

连点灵脉的微光都没有。

“灵晶、丹药都没法补给,连矿洞里的灵脉都是枯的,我们…… 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啊!”

话落,矿洞外又刮来阵冷风,吹得煤油灯晃了晃,他打了个哆嗦,把自己裹得更紧,像怕那风里藏着天魔分身的魔气似的。

“够了!”

矿洞最深处的阴影里,突然炸出一道冰冷的声音 ——

不是喊出来的躁,而是像淬了千年冰的钢针,扎进人耳朵里,瞬间把满洞的窃窃私语压得没了声。

洞内的空气像被冻住,连煤油灯的光晕都顿了半秒,灯芯火星颤了颤,才重新晃起来,把岩壁上的黑影晃得更乱,却没半分活气。

众人慌忙抬眼望过去,一道裹着暗金纹黑袍的身影从阴影里慢步走出来 ——

黑袍的料子早没了光泽,却还能看出暗金纹路的精致,领口和袖口绣的天苍图腾,金线磨得发毛,有的地方断了线,却仍透着股昔日高高在上的威严,不像其他黑袍那样沾满矿灰,只下摆边缘蹭了点黑,反倒更显突兀。

他左脸扣着半块青铜面具,面具边缘生了层淡绿的锈,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的右眼泛着猩红,瞳孔里细若发丝的血纹慢慢转,像有血在里面淌,正是这群余孽的首领 “血面”。

“不过是三个分身,我们十一个人,还杀不了?”

他的声音没起伏,却带着股能攥住人喉咙的狠,尾音刚落,洞外的风正好吹进来,卷着枯藤的碎叶,落在他脚边,被他一脚碾成了渣。

血面往前踏了一步,黑色靴底碾过地上的矿渣,“咯吱咯吱” 响得刺耳 ——

不是普通的踩踏声,是故意用劲碾,像在把众人心里最后那点犹豫碾碎成灰。

他停在青石阵盘旁,猩红的目光慢悠悠扫过每一个人,没带半分温度,被他盯上的人都下意识垂头,连姜昊男都忘了瑟缩,只盯着自己鞋尖沾的矿灰,不敢抬眼碰那道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魂都会被那猩红吸走。

“彭昊然、姜昊男!”

血面突然开口,名字咬得又快又沉。

那两人像被针扎了似的,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太急,带起一阵矿灰,迷得自己眯了眼,却不敢揉,慌忙躬身应道:

“在!”

彭昊然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黑袍袖口的星纹被风扫得晃,他能清晰觉出血面的目光落在那星纹上 ——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 “有用就留着,没用就扔了” 的冷,让他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们带三枚‘爆灵符’,去西边的赤焰谷制造动静。”

血面的指尖一弹,两张泛黄的符箓飘了出来 ——

符箓纸脆得像一折就破,上面画满密密麻麻的黑色咒纹,咒纹绕来绕去,最后在中央拧成一个扭曲的 “魔” 字,墨色都透着股阴邪,显然是专门抑制魔气的 “镇魔符”。

符箓飘到彭昊然面前,没等他接,一股陈旧的纸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先飘过来,像从坟里挖出来的旧物。

“就用天道宫的残余阵旗引动赤焰谷的地脉灵火,把剑修和天魔分身引过去 —— 他们不是爱管闲事吗?正好让他们在谷里多耗些时间。”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硬,像在宣布死刑。

“这镇魔符你们拿着,若天魔分身追得紧,就用它挡一挡。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拖’,拖到我们解决掉五行分身为止,哪怕…… 拖到死。”

最后两个字说得轻,却像块冰砸在彭昊然和姜昊男心上,两人躬身的动作僵了僵,却不敢说半个 “不” 字,只能死死盯着地上的矿渣,等着血面接下来的命令,连指尖的符箓都仿佛变得滚烫,烫得他们掌心发疼。

彭昊然伸手接符箓时,指尖先触到符纸的糙 ——

那纸泛黄发脆,边缘卷得像枯树叶,上面的黑色咒纹硌着手心,像嵌了细沙。

刚攥紧,一股寒意就顺着指尖往上传,不是矿洞的阴冷,而是带着阴邪的冰,顺着经脉往胳膊爬,冻得他指节发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呼吸都带了点白汽,落在符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又很快被寒意烘得干了。

“首领,赤焰谷离清明城不远,万宝商会的修士经常去那里采集火灵草,万一引来他们的人……”

他的声音发紧,带着最后一点挣扎,攥符的手不自觉用了劲,把脆符捏出几道褶。

他之前在灵草镇见过万宝商会的护卫,个个灵力凝实,腰间挂着能破邪祟的灵玉,真要是引来了,别说拖时间,他们连跑都跑不掉。

眼神往矿洞入口飘了飘,藤条晃动的影子像张网,压得他心口发闷。

“怕什么?”

血面突然冷笑,声音里裹着冰碴,右手摩挲着阵盘上的蚀魂令,令牌表面的暗红咒纹被他摸得亮了点,沾着的黑血似乎都要化了。

他猩红的右眼眯成条缝,露出点疯狂的光,嘴角往面具边缘扯了扯,能看见面具下青黑的皮肤,像许久没见过太阳似的:

“我们本就是天苍大人麾下的死士,从出天道宫的那天起,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却更显狠厉,带着股血腥气:

“只要能换掉陆云许的分身,哪怕我们全死在这里,也是为天苍大人苏醒铺路,是天大的荣耀!到时候大人醒了,自然会记着我们的功!”

话落时,煤油灯的光晕晃了晃,映在他的青铜面具上,把图腾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要缠上彭昊然似的。

接着他猛地转向其余九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能勾人魂的蛊惑,左手往矿洞深处指了指,黑袍下摆扫过矿渣,“咯吱” 响得刺耳:

“剩下的人,随我去黑风洞外围的五行聚灵阵 —— 那是当年五行门留下的残阵,虽只剩三成威力,却能暂时压得五行灵力转不动!”

他眼里闪着算计的光,显然早把这阵的用处摸透了。

“正好克制那陆云许的五行分身,到了那儿,他就是没了爪牙的兽!”

九人没一个吭声,之前被血光雾气勾起来的狂热还没散,此刻听他这么说,更是齐齐抬眼,眼底的犹豫早没了踪影,只剩跟着他干的决绝 ——

连角落里之前发抖的矮胖修士,都悄悄直了直腰,攥紧了腰间的阵旗,像怕落了后似的。

彭昊然看着这架势,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把符箓往怀里塞,指尖还残留着那股阴寒,像揣了块冰在胸口。

人群里,矮胖黑袍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前挪了半步,手指无意识搓着黑袍下摆 ——

那地方沾着层厚厚的矿灰,搓起来簌簌掉渣,显见得他心里发慌。

他之前是天道宫专管维护阵法的修士,对五行相生相克的门道比旁人熟些,此刻额角渗着细汗,声音没敢拔高:

“首领,五行分身毕竟是陆云许的分身,跟本尊共享魂息,万一他有本尊留下的后手,比如…… 比如能瞬发的强力符箓,或是护体内甲那样的法器,我们九人就算有残阵帮衬,恐怕也未必能赢啊?”

话刚落,周围几人就跟着点头,之前被血面压下去的犹豫又冒了头 ——

有人悄悄摸了摸腰间的破符,有人往阴影里缩了缩脚,眼底那点硬撑的决绝淡了不少。

谁没听过陆云许本尊的名头?

上次天苍大人的分神都栽在他手里,要是分身真藏着后手,他们这点修为,跟送菜没两样。

“后手?”

血面嗤笑一声,手往怀里一探,掏出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 ——

令牌入手凉得像冰,表面刻的天苍图腾张牙舞爪,爪子尖上还嵌着点没磨掉的碎骨,图腾周围缠的暗红色咒纹像活的,在昏光里隐隐流动。

令牌边缘沾着的黑血早干成了硬壳,凑近能闻见股冲鼻的腥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修士精血炼化的邪物。

他手腕一沉,令牌 “咚” 地拍在阵盘中央,震得阵盘上的碎石都跳了跳,那半块焦黑的残符瞬间被激活,妖异的血光从符纹里渗出来,顺着青石纹路漫开,像藤蔓似的缠上每个人的脚踝。

血光映在脸上,暖得发腻,几人眼神慢慢晃起来,之前的慌意淡了些。

“这是天苍大人亲赐的‘蚀魂令’。”

血面的声音裹着血光的暖,却更显阴狠。

“能搅乱他的神魂,让他灵力转不动半分。再加上我们九人布的‘九死绝阵’,以九人之血为引,把残阵的威力催到极致,就算他是筑基后期,也插翅难飞!”

阵盘上的血光越来越盛,残符上没干的黑血 “滋啦” 一声开始蒸发,化作淡红色的雾气 ——

那雾带着铁锈味,飘进鼻腔时刺得人喉咙发紧,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力。

九名黑袍人下意识吸了口,眼神里的犹豫像被雾融了,慢慢透出狂热的决绝:

有人嘴角咧开,仿佛看见天苍大人苏醒后,自己重新穿上镶金边的执事袍;

有人攥紧拳头,想起以前在中三天作威作福的日子,连死亡的恐惧都忘了。

“记住,陆云许是‘禁忌’,他的存在本就违背天道!”

血面往前踏了步,猩红的右眼扫过每个人,声音里的蛊惑像钩子。

“只要能杀了他的分身,削弱他的力量,天苍大人或许就能更快苏醒,到时候中三天还是我们天道宫的天下,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上大功,以前失去的,加倍拿回来!”

“是!”

九名黑袍人齐齐躬身,腰弯得极低,黑袍扫过矿渣发出整齐的 “沙沙” 声,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疯狂 ——

有人喊得太急,嗓子都破了,却还使劲拔高;

有人手按在阵盘上,指甲都掐进了青石缝里,眼里的血光比阵盘上的还盛。

彭昊然攥紧爆灵符时,指腹蹭过符纸粗糙的纹络 ——

那纸面上还沾着点未磨尽的矿砂,硌得掌心发疼,爆灵符边缘的火纹咒印泛着极淡的橙光,像藏着团没燃透的火。

姜昊男的镇魔符则凉得贴骨,指尖划过黑色咒纹时,指节无意识地抖了抖,两人对视的瞬间,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沉底的认命 ——

不是甘心,是喉结滚了半圈没说出话的憋闷,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

姜昊男的声音压得快埋进衣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只有自己能听见:

“娘,儿子不孝…… 去年答应给您带的灵参,怕是送不到了。”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符角,那地方磨得发毛,像小时候娘缝给他的帕子边角,眼眶有点发潮,却不敢眨眼,怕眼泪掉在符上坏了咒力。

彭昊然抬眼望矿洞入口的缝隙,那丝天光细得像扯断的碎银,透过枯藤的间隙漏进来,落在地上的矿渣上,映出点点亮。

这是他最后见着的外界光亮了,他喉结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转身跟着姜昊男往缝隙走。

黑袍下摆扫过矿渣,留下两道浅而碎的痕,像被风刮过的沙印,背影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拉得老长,肩线绷得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孤绝 ——

像被推上祭坛的祭品,明知是死,却没退路。

血面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缝隙后,猩红的目光慢慢转黑风洞的方向,右手悄然按在腰间的短刃上 ——

刀柄缠着的黑布条早磨得毛糙,边缘起了球,布条下隐约露出深褐的血迹,那是上个月斩杀逃兵时溅上的,腥气渗进布纹里,洗都洗不掉。

他指腹蹭过布条,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低沉得像冰撞石头:

“陆云许,你的分身,就是我们献给天苍大人的第一份祭品。”

话落时,他右眼的血纹转得快了些,像在期待即将到来的厮杀。

矿洞内的煤油灯突然剧烈闪烁,灯芯 “啪” 地爆出朵火星,瞬间映亮了洞壁 ——

有的黑袍人眼底泛着红光,嘴角咧开个僵硬的笑;

有的攥着阵旗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还有个偷偷往阵盘边挪了挪,却被血面扫过来的目光吓得立刻定住。

火星落下去,灯又恢复了微弱的光晕,阵盘上的血符泛着诡异的红光,红光爬过每个人的脸,在颧骨上投下深影,眼窝陷在黑暗里,只剩两点凶光,活像从坟里爬出来的鬼魅。

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陆云许五行分身,正握着本尊留下的星砂玉简从黑风洞中疾驰而出 ——

玉简贴在掌心,还带着星陨湖的温,顺着掌心往经脉渗,中和了赶路的急。

他周身的五行灵光凝得实,木灵的浅绿绕着手腕,火灵的橙红裹着脚踝,土灵的褐黄垫在足底,刚突破的筑基后期灵力在经脉里流得稳,没半点滞涩,像刚被星力淬过的溪。

掌心的玉简偶尔闪下银蓝,像在提醒他前方的埋伏,却没让他慢半分 ——

他早做好了准备,这场对方精心策划的局,终将变成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洞外的风渐渐大了,“哗啦” 地卷着藤条晃,枯藤的影子在岩壁上疯狂舞动,有的像伸着爪的手,有的像缠人的蛇,黑影撞来撞去,发出 “沙沙” 的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奏响最后的、带着血腥气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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