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雾淞峡,陆云许指尖的淡金魂息牵引得更明了,一路向东行至霜叶渡时,魂息轻轻晃了晃,顺着渡头的方向飘了飘 ——
显然残魂的波动,就在这灵溪岸边。
这渡头依着宽阔的灵溪建,青石板铺的岸沿被溪水浸得泛着润,灵溪水面映着清晨的淡光,没起半分浪,只偶尔有片霜叶落在上面,才漾开圈细弱的纹。
岸边立着的数十棵千年霜枫,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深褐纹路爬满树干,粗得能卡进指缝,像把几十年的风霜都刻在了上面,连树皮的裂痕里,都藏着点灵溪的湿气,摸上去凉而不燥。
霜枫的叶片是素白的,边缘的细碎锯齿像用灵刃轻轻划出来的,风一吹,满树叶片就 “簌簌” 响,像细沙擦过木弦,不吵,却透着股清寂的活。
叶片落得慢,飘到灵溪里,就成了小小的白舟,随波漂时还轻轻转,偶尔被溪底的灵石挡一下,也只是蹭着石面滑过去,没半点磕碰的脆响,只在水面留下道浅淡的白痕,很快又被溪水覆平。
此刻晨光刚洒到树顶,霜白叶片泛着淡银的光,没了月华满盈夜的淡淡红晕,却透着股清晨特有的干净 ——
连落在岸沿的叶片,都没沾半点尘,捡起来摸,还能感受到点灵溪的凉。
陆云许站在渡头边,指尖的魂息又晃了晃,金屑似的光往最近的那棵霜枫飘了飘,显然残魂的痕迹,就藏在这霜枫之间。
刚踏上渡头青石板,最贴灵溪的老霜枫便无风动了 ——
枝桠晃得轻,像被无形的灵息碰了下,没带起半片碎叶,只一片霜叶慢悠悠飘下来,轨迹慢得能看清叶边的细碎锯齿,转了两圈,正好落在陆云许掌心。
叶片触掌是沁人的凉,渗进指缝却不刺骨,反倒攥着时能觉出点韧 ——
像浸了灵泉的棉线,扯着不折。
更奇的是叶肉里,隐隐映着半张侧脸:
不是模糊的影,是能辨出眉峰弧度、下颌线条的轮廓,和他自己镜中模样分毫不差。
淡金魂片就嵌在叶脉间,贴着一缕浅绿的枫魂,金的给绿的渡了点暖,绿的又给金的裹了层润,像两根缠死的藤,相互养着,却也把彼此都缚住了。
陆云许指尖凝起缕魂息,软得像缕棉,轻轻拂过霜叶。
魂息刚沾到叶边,霜白叶片就从锯齿处泛开浅红,淡得像晨露浸过的胭脂,一点点往叶心漫。
叶脉间的淡金与浅绿慢慢脱开,没半点撕扯的痕 ——
枫魂先飘起来,化作缕轻烟,缓缓冲着老霜枫的枝干去,刚沾着树皮,就有个嫩黄芽尖 “啪” 地冒出来,比周围的霜叶都亮,透着新活的劲;
而魂片则化作道金芒,直往陆云许灵海钻。
金芒入灵海的瞬间,暖意比上次更沉实 ——
之前还偶尔滞涩的灵力,此刻像淌进了顺流的灵溪,从丹田到指尖都通得顺畅。
他垂眸看掌心残留的霜叶,叶片已褪成淡红,轻轻一捻就化作细粉,混着灵溪的风散了。
指尖的淡金魂息转得更稳,连往下一步的牵引,都清晰得像就在眼前。
“仙长竟能引动枫魂?”
渡头旁的茅草屋里,惊叹声裹着灵溪的潮气飘出来 ——
摆渡人老周披着件半旧的蓑衣,蓑衣领口还沾着点灵溪的水痕,手里攥着的船桨也没放下,桨叶上的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湿圈。
他瞪着老霜枫,眼睛都忘了眨,眼角的皱纹里还夹着点晨起的困意,此刻却被惊得烟消云散。
“这渡头的霜枫,自打我爷爷那辈起,就没这般异动过!”
老周说着,粗糙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像是怕看错了,又往前凑了两步,脚步踩得青石板 “咯吱” 轻响。
“之前就算是高阶修士路过,顶多也就让叶片晃两下,哪见过抽新芽的?”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蹭过老霜枫的树干 ——
树皮上的深褐纹路还带着晨凉,却能清晰摸到里面涌动的暖,那是枫魂归位后的生机,比往年灵溪涨水时的灵气还足。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敬畏,连攥着船桨的手都松了些。
陆云许朝着老周温和地点了点头,幅度不大,却透着沉稳。
掌心的淡金魂息还在轻轻颤,金屑似的光朝着灵溪下游的方向飘了飘,比之前更亮,下一处的牵引像在眼前晃,清晰得不用细辨。
他抬眼望了望灵溪上飘荡的霜叶 ——
几片素白的叶在水面转着圈,顺着水流慢慢向东,像在前面引路;
又低头看了看老霜枫枝头的新芽,嫩黄的芽尖顶着点晨露,在阳光下泛着细亮,比周围的霜叶多了几分活气。
心里那点寻魂的不确定,此刻被填得满满当当,变成了笃定的暖。
灵溪的水流得缓,带着几片霜叶,朝着远方的雾色里飘去,没留下半点急慌的痕;
岸边的老霜枫枝桠又轻轻晃了晃,这次带起的风更软,拂过陆云许的衣袍,像在拍他的肩,是无声的送别。
老周站在渡头边,看着陆云许转身往下游走,没敢多打扰,只握着船桨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那道身影融进灵溪尽头的晨光里,才轻轻叹了句:
“真是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