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房,夜风送来一缕笛声,凄清婉转、哀怨幽咽,清越之中带着几分惆怅。他心有所动,从系统中取出一支竹笛,走到庭院中,吹奏相应,笛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融入颍川的夜色之中。
一曲吹完,不再听见风中有笛声传来,他回到房中,研墨铺纸,挥笔写下一首小诗: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清风满颍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第二天一早,朝食之时,几天不曾露面的荀颍终于现身,还是一身男装打扮,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憔悴,看起来昨天没有睡好。
吃过早饭,张梁与赵雷、赵云收拾好行装,在客房前与众人话别。
荀家子弟与荀颍纷纷送上礼盒留念,小丫头荀采则是塞给他一把新摘的石榴枝叶和一枚长命锁,仰着小脸道,“张公子一路平安。”
张梁见她脖子上空空如也,料想这长命锁是她自己带的,心下感动,也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个翠玉瓶,轻轻给她系上。
他将石榴枝叶放进箱箧,随即翻身上马,三人轻骑简从,直奔襄邑而去。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每逢驿站就更换新马,过扶沟,穿圉县,只中午休息了半个时辰,终于在申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襄邑。
将官马交还给传驿,留下几贯五铢钱,三人回到工坊修整。
工坊之中,晾晒场上拉着白布,白布下不时有人影穿梭,那是丝工在院子中翻晒新缫的蚕丝,让丝卷里的水分均匀挥发,空气里充满了蚕蛹的腥味。
夏季温度高,蚕蛹破茧期比起春蚕更短,几百台缫丝机还在加足马力运转。
刘家被剿灭之后,下属的工坊被官府查抄,匠人们十之八九都被联盛号收归麾下。其他几家工坊见识了张梁的手段,现在唯联盛号马首是瞻,见曲阳工坊接纳刘家工人,倒也没有人敢从中作梗。
赵老管事远远望见张梁几人,放下手中账册,走了过来。
“赵老留步,小子哪敢劳您大驾。”张梁见状,赶紧快跑了几步,上前相迎。
“公子一路辛苦,”赵老笑容慈祥,“工坊里备有茶水,可先解解乏。”
张梁三人来到庭里,先咕咚咕咚喝了几大碗凉茶,这才问道,“赵老,工坊情况如何?”
“诸事顺遂,新收的匠人已安排妥当,不知公子此行可还顺利?怎不见刘小侯爷一同回来?”
“此行一切顺利。刘复和裴元绍暂时留在颖阴,过些时日从那边返回曲阳。”张梁又喝了一碗水,“赵老离家数月,可要回曲阳看看?”
“回去也好,春夏两季蚕茧已经收完,工坊也步入正轨。”赵老管事抚着胡须,呵呵笑着说,“如今刘家覆灭,又有襄邑联合会照应,料想也出不了乱子,离家数月,倒是有些想孙儿了。”
“赵老,等缫好新丝,不如就请您带着兵马一同回曲阳。”张梁看向襄邑城中,问道,“县城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县尉李永死后,空缺尚未补齐,”赵老伸手指了指头顶,“听说应县令举荐的人选,被上面给驳回了。”
张梁知道这是封偦与徐奉发挥了作用,这群阉人收钱办事的效率是果然不凡。
他浑身大汉,浸透衣襟,准备去河里洗个澡。临行前备了份礼,拜托赵老派人给三服丞封甫送拜帖,邀他晚上来工坊小聚。
赵老看了看天色已近酉时,唯恐误了时辰,赶紧安排了机灵的管事前去相请。
张梁几人泡在清凉的河水里,奔波一天的疲惫也消退了不少,脑子里一片清明。
这次前往颖阴前后不过七八天,襄邑县令应余与县丞施畏还在任上,看来邯郸县收集的证据还没有呈递上去,得让赵咨加快速度才行。
高密郑玄那边,看看能不能私下拜师,免得因为党锢之祸,影响了两个兄长和魏家的前程,实在不行,结个善缘也罢。
不知道魏叔的冀州刺史敲定了没有,等他上任之后,让大哥和魏趞找个时间把土豆送去洛阳,亩产千斤的粮食,正是现成的祥瑞。
……
张梁理清了思绪,从水里钻出来,沐浴更衣后,叫来两名厨子,帮忙准备晚宴,只等着封甫的到来。
盛夏时节,整点烧烤配冰镇饮料,就很合适。
天色渐晚,张梁早已候在工坊门前,只见封甫仍带着上回那名随从,乘着马车来到了工坊。
张梁上前一步,深深一揖,“见过封丞,小子申时才赶回襄邑,仓促相邀,实在失礼,还望海涵。”
封甫伸手虚扶,笑意温煦,“张公子此言见外了。你风尘未洗便想到老夫,正是赤诚之心,何罪之有?”
见礼之后,张梁引着他来到厅里。
厨下见贵客已到,立时奉上冰镇好的酒水,与滋滋冒油的烤串。
虽是新奇食法,封甫也是从容不迫,张梁在一边示范撸串,他有样学样,毫不露怯。
宴席之上,张梁频频敬酒,言语间提起自己已经派了人进京,往他洛阳的宅子送去了一批土特产,并通过徐奉与封偦取得了联络。
封甫闻言,眼中笑意愈深,心下已将这位知趣的年轻人视为自己人,毫不在意他越过自己,与叔父取得联系。
席间,赵老给他介绍了日后主持联盛号事务的几位管事,封甫也爽快应承,只要他在襄邑任上,大小事务都可以去找他。
烤串配酒,越喝越有。半斤酒下肚,封甫脸色红润起来,他今天很有节制,没有再多喝。
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封甫说起正事来,他已经安排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老织工,随时可以出发。
张梁再三称谢,说起再有几天赵老将带队回曲阳,到时候再去三服官那边找封甫。
封甫从腰间摸出一块青玉佩饰做信物,交给张梁,让他们过去提人时,拿着玉佩去找自己便是。
宴席之后,喝了一会儿茶,张梁取出一台风扇,准备装进车厢。
“张公子,这是何物?”封甫难掩心中的好奇,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