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关于永平县胥吏借“青苗贷”盘剥百姓、以及后续处置的详细奏报,连同涉案胥吏赵三等人的供词、证物清单,被以最高密级送到了紫宸殿。
李琮起初是平静地翻阅着,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捏着奏报边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侍立的宫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御座上那尊即将爆发的火山。
“好……好得很!”李琮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朕殚精竭虑,推行新政,意在纾解民困,巩固国本。这些蠹虫……这些国之蛀虫!竟敢将朕的仁政,化作他们盘剥百姓的刀俎!”
他猛地将奏报重重摔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殿内所有人心头一跳。
“王瑾!”
“老奴在!”王瑾连忙上前,躬身听命。
“传朕旨意!”李琮站起身,目光如炬,蕴含着滔天怒意,“永平县胥吏赵三,及其同党,借‘青苗贷’之机,私自加征,勒索百姓,中饱私囊,其行恶劣,其心可诛!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核实罪证,从重从快定罪!主犯赵三,及罪证确凿、情节严重者,一律于京城菜市口,明正典刑,问斩!”
“问斩”二字,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胥吏贪腐,虽属重罪,但通常量刑多在流放、徒刑,直接问斩,尤其是明令在菜市口这等闹市行刑,实属罕见,可见皇帝愤怒到了极点。
“另!”李琮语气更冷,“着京畿之地,凡七品及以上官员,包括各部院堂官,于行刑之日,皆需至菜市口观刑! 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胆敢阳奉阴违、坏朕新政、荼毒百姓者,是何下场!”
“再有,”他补充道,目光扫过殿外,仿佛能看到那庞大的胥吏群体,“通令全国州县,将此案始末、判决,张榜公告,晓谕所有胥吏差役!以此为戒,再有敢犯者,无论情节轻重,一律加重严惩,绝不姑息!”
“老奴……遵旨!”王瑾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心头凛然,知道陛下这是要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来震慑所有可能阻碍新政的宵小。
旨意迅速传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京城官场为之震动!尤其是那些中下层官员和与地方胥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势力,更是人人自危。皇帝此举,无异于一场公开的、针对整个官僚执行系统的严厉警告。
行刑之日,菜市口人山人海。不仅是奉命前来观刑的各级官员们穿着官服,面色凝重、心思各异地站在指定区域,更有无数京城百姓被这罕见的对胥吏的严惩所吸引,围得水泄不通。
赵三等几名主犯被押上刑场时,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他们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触碰了怎样的逆鳞。
监刑官高声宣读罪状和皇帝旨意。当“问斩”二字落下,刽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刻,鲜血喷溅,全场鸦雀无声。许多围观的百姓在短暂的惊骇后,竟有人忍不住低声叫好,而更多受过胥吏盘剥的人,则是感到一股久违的、淋漓的快意!
那些观刑的官员们,则是个个脸色发白。有些清流御史觉得此举过于酷烈,有伤陛下仁德之名;有些与地方牵连深的官员则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担心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而更多原本对新政持观望甚至抵触态度的官员,则在此刻清晰地认识到——皇帝推行新政的决心,不容动摇,任何敢于在这条路上设置障碍的人,都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周明轩也站在观刑官员的队伍中,他看着那滚落的头颅,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甸甸的复杂。他知道,陛下用最极端的方式,为他,也为新政,扫清了一时之障。但这血淋淋的场面,也预示着未来的改革之路,必将伴随着更多的铁与血。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天下。永平县乃至京畿之地的胥吏们,闻风丧胆,行事骤然规矩了许多。而“青苗贷”的推广,在经历了这场血腥的阵痛后,似乎终于得以更顺畅地展开。
然而,李琮在紫宸殿内,看着刑部报上来的行刑奏报,脸上并无喜色。他知道,杀戮可以震慑一时,却无法根除积弊。胥吏的问题,根源在于制度与待遇。他在心中默默思索着,下一步,或许该是着手建立更严格的胥吏选拔、考核与监察体系,并适当提高其待遇,以期从根本上减少腐败的滋生。
改革之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