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街道在魏明身后扭曲变形,两侧的纸扎店铺如同被无形大手揉皱的画布,发出“吱嘎”的哀鸣。
无数鬼影在暗处蠕动,却因生死印散发的威压而不敢靠近,只能发出不甘的嘶吼。
魏明抱着昏迷的小满冲进许愿布庄,虞绣心的魂体顿时剧烈波动起来。
当她看清魏明胸口闪烁的生死印时,布满针眼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大……大人……”
将小满平放在檀木柜台上,魏明毫不犹豫地将生死印按在她的心口。
青色的“生”字印记率先亮起,光芒触及皮肤的瞬间,小满脖颈处的虫纹如烧红的铁丝般发亮。
生之气如春风般涌入经脉,所过之处血管由漆黑转为青玉色,皮下蠕动的虫群如冰遇烈火般消融。
魏明太阳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丝从下颌滴落。
那些在小满血管中肆虐的虫群顿时慌乱逃窜,却被生生之气逼得节节败退。
“忍着点。”魏明低语,右手翻转,黑色的“死”字印记随即覆盖在虫群咬伤的伤口处。
小满的身体猛地弓起,死之气入体的瞬间,她白皙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
生与死两股气息在她体内交织旋转,逐渐形成一幅完整的八卦图。
虫群在阴阳二气的绞杀下发出尖锐的哀鸣,一只接一只地爆裂成黑雾。
虞绣心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她那些珍藏的“布料”此刻全都蜷缩起来,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最诡异的是,小满的发梢开始无风自动,一缕缕黑气从她七窍中渗出,在头顶凝聚成虫群的虚影。
“灭!”魏明一声暴喝,八卦图光芒大盛。
虫群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在青光中灰飞烟灭。
小满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混杂着死虫的黑血。
她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魏明苍白的脸……过度催动生死印让他的鬓角都泛起了霜色。
“老板……”小满虚弱地伸手,却看见自己的指尖还萦绕着一缕未散尽的死气。
布庄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整个黑市都在震颤。
虞绣心绝望地跪倒在地:“完了……东市的那位……要醒了……”
魏明一把抱起小满,生死印再次亮起。
这次的光芒却微弱了许多,显然已近油尽灯枯。
魏明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虞绣心:“我们怎么才能离开黑市?”
虞绣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处的丝线绷得死紧。
她偷瞄了一眼窗外……东市方向的黑云正在翻涌,隐约可见虫群组成的巨手在云中穿梭。
“那位大人若知道我帮他们……”她魂体深处的“死”字烙印突然灼痛起来。
但当她目光扫过魏明胸口的生死印,又瞥见小满腰间破碎的渡阴铃时,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浮现。
“大……大人,”虞绣心突然撕开自己的袖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眼,“我可以开阴门,但需要借您一缕判官笔的墨韵。”
她声音越说越低,“作为交换……求您抹去我魂契上的‘死’字……”
魏明眯起眼睛。
虞绣心袖中的针眼正在渗出黑血,每个针孔里都缠着一根几乎不可见的五彩丝线……那是更高阶的魂契印记。
“她想借我的力量摆脱控制……”
小满突然咳嗽着撑起身子:“老板……别信她……这些布庄主人都是...”
“闭嘴!”虞绣心突然暴起,手中银针直刺小满咽喉,却在半途被生死印的青光定住。
她绝望地跪倒在地:“我受够了!三百年……整整三百年替他们缝制往生衣……”
她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蠕动的虫卵,“每次开启阴门都要献祭十年道行……”
东市方向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
魏明突然将判官笔掷向布庄中央的往生镜:“立契!”
当判官笔的墨色在镜面铺开时,虞绣心浑浊的瞳孔突然清明了一瞬。
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个雨夜,魏家先祖手持同样的判官笔,在处决她时突然停手:“念你修为不易,留你魂核不灭。”
此刻镜中倒映的不仅是契约,还有她漫长囚徒生涯终见曙光的解脱。
“终于……等到真正的判官了……”
她颤抖着将银针刺入眉心,魂血滴落的瞬间,嘴角却浮现出三百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她脖颈的虫卵纷纷爆裂,而魏明烙下的“死”字则化作青烟消散。
“快!”她疯了一般撕开自己胸口,露出里面空荡荡的魂腔,“往生布为路,判官笔为桥……”
“咔嚓……”
最先崩裂的是那面往生镜,蛛网状的裂纹中渗出黑血。
镜面碎片坠落时,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虞绣心。
……扎纸少女指尖翻飞的篾刀、初为布庄主人时缝制的第一件寿衣、被黑影人种入本命虫时扭曲的痛苦面容……
布庄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人皮灯笼一个接一个爆裂。
那些悬挂三百年的“布料”疯狂扭动起来,每张人皮都浮现出完整的五官,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啸。
当它们被无形之力撕成丝线时,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纸灰的回忆荧光……
有她偷偷在寿衣夹层绣反抗符咒的深夜;
有她目睹张鸿福被做成蜡像时攥碎的茶杯;
还有无数次,她抚摸着自己脖颈的虫卵,盯着东市方向彻夜不眠……
“走啊!”虞绣心猛地将小满推向血色甬道。
她的手臂已经开始粒子化,飘散的光点中清晰可见当年魏家先祖点在她眉心的那抹朱砂。
布庄的地板塌陷处,无数黑甲虫正浪潮般涌来,最前端的虫群已经啃噬到她透明化的脚踝。
魏明抱起小满冲入通道,身后传来虫潮淹没布庄的轰鸣。
在通道闭合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虞绣心残留的右手对他比了个古怪的手势……那是扎纸匠的暗号……
魏明抱着小满冲出通道,现实中仿佛只过去十分钟。
方程急忙走了过来,他看着魏明怀里的小满,“魏明,小满怎么了?我来打120!”
魏明阻止道:“方程,小满不碍事,你安排一辆车送我们回子时书屋!”
方程放下手机,“你们跟我来,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殡仪馆周围的晨雾在慢慢消散,方程开着警车朝着子时书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