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渐散去,原本围观的居民早已不见踪影,整条街道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警戒线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程熵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阴鸷的怒火。
他猛地转向李明山,声音如同寒冰:“李队长,此事你要负全部责任,我会向省厅……”
“此事跟李队没关系。”魏明一步上前,判官笔横在胸前,笔尖墨色未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们不是号称特殊案件处理部门吗?有本事冲我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程熵的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太阳穴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你……”
“你什么你!”麦冬抱着斩魂刀,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
他肩膀上的黑猫适时地“喵”了一声,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程熵,“小明子,他的手腕在流血诶。”
周围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周遥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程队长,我们先回去吧。”
她的目光扫过魏明手中的判官笔,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程熵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眼角瞥见自己袖口内衬的血色卦象正在褪色……这是天听九局特制的“天机符”,能预判敌我之势。
此刻卦象分明显示着“坤上艮下,宜退不宜进”。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手腕的伤疤,那是数年前被魏知远的青铜罗盘余威所伤,每逢阴气涌动便刺痛难忍。
如今这魏明的判官笔,竟已有七分魏知远的神韵……
此刻疤痕正渗出黑血,在皮肤上蜿蜒出“禁”字纹路。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腰间震颤的青铜卦签,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卦签中心正疯狂指向魏明,卦签尾部拖出的血色轨迹在盘面上拼出一个“危”字。
“走。”这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程熵转身时藏青长衫划出僵硬的弧度,每一步都踏在罗盘指示的退位上。
周遥敏锐地注意到,师兄的后颈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浸透了立领内绣的避邪金线。
她紧随其后,她的左手始终藏在袖中,此刻突然弹出三枚青铜钉射向地面。
钉子入土即化,方圆十米内的纸灰瞬间凝结成霜。
她回头深深看了魏明一眼,瞳孔里闪过卦象虚影……竟是方才暗中记下的判官笔轨迹。
烧剩的纸钱残片突然直立起来,像无数灰白的耳朵贴着地面转动,齐齐朝向裁缝铺方向。
魏明收回望向程熵离去的目光,判官笔在指间转出幽蓝弧光。
“李队,现场情况?”他声音低沉,笔尖指向瘫坐在地的张振。
李明山抹了把脸,胡茬上还沾着夜露:“死者儿子坚称三天前就将尸体存放在殡仪馆。”
他忽然压低声音,“但你看那具尸体……”
裁缝铺内,张鸿福悬吊的身影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五彩丝线勒进泛青的皮肉。
魏明眯起眼睛,转向正在整理器械的林雪。
“初步勘验结果?”林雪收起《洗冤录集》,一脸的沉重:“体表无典型心梗特征,反倒是……”
她突然噤声,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张振,“需要进一步解剖。”
“先把遗体运回。”李明山突然按住魏明肩膀,掌心潮湿,“当心天听九局,他们……”话到一半变成重重叹息。
魏明唇角微扬,判官笔倏地收进袖中:“我们自有分寸。”
悬在房梁上的尸体突然“咯吱”一响,所有人同时抬头。
只见纸扎莲花上的朱砂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暗褐色。
夜风骤起,麦冬肩头的黑猫突然弓背炸毛,“喵”地一声化作黑影窜入裁缝铺。
斩魂刀“铮”地出鞘,刀刃映着冷月泛起青芒。
“你们先撤!”麦冬压低嗓音,刀尖挑起微微颤动的门帘。
黑猫的绿瞳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像是引路的鬼火。
魏明指间判官笔的墨汁突然凝滞。
他余光瞥见警方搬运的尸体竟诡异地偏过头,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自己。
赵舒年的七星蔑刀突然剧烈震颤,七枚铜钱泛起诡异的血光。
“麦冬!”他一个箭步上前,刀锋直指裁缝铺深处,“我跟你一起!”
刀身上的铜钱与地上纸莲的朱砂符文竟开始同步闪烁,仿佛在传递某种讯息。
魏明眉头紧锁,判官笔在掌心不安地转动:“老赵……”
他望向白梦呓离去的方向,又看向阴森的裁缝铺,“情况不对就立刻撤!”
麦冬的斩魂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弧,刀背铜钱叮当作响:“走!”
两人身影没入门内的刹那,“砰”的一声巨响,裁缝铺的木门猛然自动闭合。
魏明箭步上前,判官笔刚触及门板就迸溅出一串火星……那扇斑驳的木门此刻竟如烙铁般滚烫。
夜雾笼罩的齐林山下,程熵与周遥步履匆匆。
远处时颖的身影从树影中浮现,她一眼就看出两人的狼狈:“你们这是……?”
周遥扯了扯被朱砂灼破的袖口:“裁缝铺遇上了魏家人。”她声音发涩,“那支判官笔……”
“魏明?”时颖瞳孔骤缩,手中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我在火车站也碰见他了。”
她顿了顿,“他是我师父的侄儿。”
“什么?!”程熵猛地刹住脚步,脸色瞬间煞白。
他想起魏知远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后背渗出冷汗……那个连龙践行都要礼让三分的男人,竟是魏明的亲大伯?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既因愤怒更因恐惧。
天听九局上下谁不知道,魏知远最护短……
“必须立刻禀报龙局。”程熵声音发紧,突然回头看了眼来路,仿佛怕被什么追上似的。
山雾中隐约传来纸钱飘落的沙沙声,他加快脚步:“走,我们先回总部再说!”
三人身影没入山林时,程熵最后瞥了眼山脚的万家灯火。
他忽然想起档案室里那本被红绸包裹的《魏氏宗谱》,扉页上用金粉写着:“判官一笔,可断阴阳”。
当时只当是夸大其词,如今……他摸了摸脖颈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墨痕,喉结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