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迈过生锈的铁轨接缝时,靴底突然传来诡异的吸力……仿佛踩着的不再是枕木,而是某种潮湿的有机体。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到异常比例,影子的手腕部位,龙鳞纹的图案正在自主蠕动。
公交站牌孤零零立在荒草丛中,锈蚀的金属杆上爬满藤蔓。
魏明瞥见站牌背面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咒,已经褪色成淡淡的褐红。
四点二十分,末班车应该还有十分钟到站。
魏明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寒意,那声“魏先生”像是从水下传来的。
他转身时,白梦呓风衣下摆还保持着飘动状态……尽管此刻根本没有风。
判官笔在袖中震动,笔尖渗出的一滴朱砂悄无声息地渗入袖口布料。
白梦呓穿着米色风衣走来,高跟鞋踩过水泥地却没有发出声响。
“白大律师,”魏明微笑着转身,龙鳞纹的刺痛蔓延到肩胛骨,“这荒郊野岭的,你怎么会在这?”
白梦呓的耳坠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橙红。
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魏明注意到她指甲缝里沾着暗色污渍:“来见个客户。”
她嘴角扬起标准的职业微笑,眼角却不见应有的细纹。
站牌下的阴影突然延长了半尺。
魏明假装看表,实则用余光观察白梦呓的影子……那影子头部多出个不自然的隆起,像顶着发髻的古代妇人。
“怎么?你还坐公交车?不打个车走?”魏明故意调侃,手指在裤袋里摩挲判官笔的笔套。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11路公交车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白梦呓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魏先生笑话我哦。”
她挎包的金属链突然断裂,包袋落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里打车可难了,还是公交车方便。”
公交车进站时扬起一片灰色尘埃。
魏明瞳孔微缩……那些悬浮的颗粒竟在空中组成模糊的人脸形状。
车门“嗤”地一声打开,昏暗的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全都低着头。
“请。”白梦呓做了个优雅的手势。
魏明抬脚的瞬间,龙鳞纹突然灼烧般剧痛。
他强忍着踏上台阶,发现投币箱里堆着的不是硬币,而是泛黄的牙齿。
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时,魏明透过车窗反射看到自己肩上趴着团模糊黑影。
白梦呓在他身旁落座,香水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
“最近接了个棘手的遗产案。”白梦呓从包里取出文件夹,纸张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焦痕,“涉及一座老宅子的产权……”
公交车碾过两江大桥的伸缩缝时,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魏明正透过车窗观察江面……夕阳下的江水泛着不正常的赤铜色,像稀释的血浆。
他腕上的龙鳞纹突然发烫,那些细密的鳞片图案在皮肤下凸起成小疙瘩。
“前方到站,滨江花园。”电子女声报站音刚落,车厢中部突然传来座椅翻动的响声。
一个穿灰夹克的中年男人踉跄着站起来。
他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嘴角挂着晶亮的涎水。
“坐过站了……坐过站了……”声音像是从腹腔直接挤出来的,带着黏腻的水音。
判官笔在魏明袖中剧烈震颤。
他刚要起身,那男人突然野兽般扑向驾驶座。
青筋暴起的手抓住方向盘猛力一扭……
“你干什么!”司机惊恐的吼叫与轮胎摩擦声混作一团。
整个车厢像被巨人攥住的玩具,在桥面上划出扭曲的“S”形。
乘客们被甩得东倒西歪,有个老太太的头重重撞在金属扶手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响。
白梦呓的指甲突然掐进魏明手臂。
她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唇快速蠕动着念诵什么。
魏明在失控的间隙瞥见她的倒影……车窗上的“她”竟在诡笑。
“哐!”
车头撞破护栏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魏明看见碎裂的挡风玻璃在空中定格,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画面:
有的映着司机扭曲变形的脸,有的映着江水中浮起的苍白手臂。
还有一片正对着他,映出的却是肩上趴着个穿寿衣的老妪。
“抓紧!”白梦呓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稳。
她风衣下摆翻飞,露出别在腰间的青铜八卦镜……镜面正汩汩渗出黑血。
失重感骤然袭来。
公交车像被无形巨手推下悬崖,车头向下栽去。
白梦呓在坠落途中看见那个抢方向盘的男子。
他正用指甲撕开自己的脸颊,裂口处没有流血,只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涌出。
江水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近看那根本不是水,而是粘稠的、冒着气泡的血浆。
水下隐约可见数十具浮尸,它们齐刷刷仰起泡胀的脸,张开双臂做出迎接姿势。
“砰……!”
撞击的巨响震碎了所有车窗。
魏明在入水刹那憋住气,腥臭的液体仍从鼻孔耳朵往里灌。
他拼命去拽身旁的白梦呓,却抓到她一缕头发……那头发在水里疯狂生长,像水草般缠住他的手腕。
浑浊的血水中,魏明看见白梦呓的嘴一张一合。
通过口型,她似乎在说:“看下面……”
“吧嗒!”白梦呓的手指在开关上留下湿漉漉的指印。
床头灯闪烁三次才亮起,昏黄的光线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她背后沁出的冷汗已经浸透真丝睡裙,布料黏在脊梁骨上,勾勒出微微颤抖的轮廓。
“魏明……”这个名字从她唇间滑出时,梳妆镜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白梦呓抓起玻璃杯,指尖触到水面浮着的半片柳叶……可她住在二十三层的公寓。
冷水滑过喉咙时带着铁锈味。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明日行程表上“4:30万安老火车站”的字样正在渗血般晕染开来。
“怎么会……”她指甲掐进掌心,昨日才接的委托案卷上明明写着“金融中心A座”。
锁屏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黄昏的公交站台,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灰色人影。
白梦呓突然看向衣柜。
那件挂着准备明天穿的米色风衣,衣摆正无风自动,仿佛刚刚被人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