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振华电子总部地下深处,一间经过特殊屏蔽处理、仅由廖奎及其绝对核心掌握的密室内。空气带着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一丝冰冷的金属气息。廖奎站在一块巨大的手绘地图显示屏前,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股票K线或技术图纸,而是一张详尽的东南亚某国(K国)北部地区地图。
他的身影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挺拔,却也透着一种孤狼般的冷峻。那一头灰白短发,在此刻的光线下,不再仅仅是衰老的象征,更像是一层凝结的寒霜,覆盖着下面沸腾的复仇意志与冰冷的计算。
欧洲的血债,北美无休止的法律纠缠,金融市场的明枪暗箭……罗斯戴尔家族如同一条多头巨蟒,从各个方向缠绕、撕咬。廖奎很清楚,仅仅被动防御,振华迟早会被这庞大的压力碾碎。他必须反击,必须让这条巨蟒感受到切肤之痛,甚至,斩断它的一只头颅!
“老板,何先生那边传回来的情报,以及我们通过‘暗影’残存渠道在K国北部核实的信息,已经整合完毕。”阿杰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他操作着终端,将一系列复杂的图表、照片和文字报告通过投影仪投射到主屏幕上。
屏幕上清晰地勾勒出一条隐藏在东南亚热带雨林与混乱政局之下的、利润惊人的灰色链条——罗斯戴尔家族在K国的一条核心战略矿产走私通道。
信息显示:
这条通道的起点,是K国北部军阀“梭温将军”控制的一个非法采矿点,那里条件恶劣,使用强制劳工,开采出的高品位钨矿砂未经任何合法报关。
通道的中段,由梭温将军的私人武装押运,通过隐蔽的山路,将矿砂运往边境一个名为“勐拉”的三不管地带。在那里,一家注册于维京群岛、实际由罗斯戴尔家族通过层层控股的空壳公司“亚洲资源发展有限公司”负责接收。
在“勐拉”,矿砂会被简单处理,并伪造来自K国其他合法矿区的文件。随后,通过贿赂K国中央政府及海关部门的数名关键官员,这些矿砂便“洗白”身份,以合法矿产的名义,通过正规口岸出口至国际市场,主要流向罗斯戴尔家族控制的、位于欧洲的几家高端合金冶炼厂。
这条通道规避了所有的税收、环保法规和国际战略资源管制条约,利润高达正常贸易的数倍,是罗斯戴尔家族灰色收入的重要来源,也是维系其与K国军阀、腐败官员关系的关键纽带。
“利润惊人,但环节也足够脆弱。”廖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这条链条上的每一个节点,“军阀的贪婪,官员的腐败,运输路径的固定,任何一个点被破坏,整个链条都会陷入瘫痪。”
他转过身,看向阿杰和另外两名负责此次行动的“暗影”核心成员(代号“岩石”和“匕首”,是在欧洲惨剧中幸存的老兵,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我们不再等了。”廖奎下达了指令,“目标:瘫痪这条通道。行动代号:‘断流’。”
他开始部署这次精准的“商业破坏”行动,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以牙还牙的冷酷:
“‘岩石’,你带一队人,化装成当地土匪或者与梭温将军有竞争关系的武装派别成员。在他们下一次运输车队经过‘鬼见愁’峡谷那段最险要、无法绕行的路段时,制造一次‘意外’。”廖奎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险要的拐点重重一点,“不用全歼,目标是摧毁领头和押尾的车辆,将大部分矿砂倾倒入山谷激流。行动要快,下手要狠,但要留下是‘本地武装抢劫火并’的迹象。记住,你们是‘土匪’,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动作可以粗野些,留下几把市面上流通的AK和RpG残骸。”
这是最直接、最暴力的一环,旨在造成巨大的物质损失,并挑起梭温将军对本地其他势力的猜忌和报复,转移视线。
“‘匕首’,你的任务是信息战。通过何先生在内地某些特殊部门的关系,设法搞到几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关于K国中央某实权官员(与罗斯戴尔勾结者)正与梭温将军的政敌秘密接触、意图出卖梭温的‘密电’副本。然后,通过匿名渠道,分别‘泄露’给梭温将军和那位官员。”
廖奎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让他们互相猜疑,狗咬狗。只要他们的合作关系出现裂痕,这条通道的‘政治保护伞’就会出现漏洞。罗斯戴尔再有钱,也无法完全掌控当地军阀和腐败官员之间脆弱的信任。”
廖奎看向阿杰:“同时,在香港,通过几个离岸账户,小规模、多批次地匿名散布消息,暗示‘亚洲资源发展有限公司’在K国的业务因‘地方武装冲突’和‘政策变动’面临巨大风险,其供应的钨矿砂品质不稳定,且存在法律纠纷。不需要大规模做空,只要在相关的小圈子里制造一些疑虑,让罗斯戴尔下游的客户开始担心供应链的稳定性即可。”
这三步棋,环环相扣。物理破坏、离间计、市场扰动,组合成一把精准的匕首,目标并非直接攻击罗斯戴尔家族的核心堡垒,而是狠辣地切断其一条重要的灰色利益输血管道。
“行动时间,定在两周后的月黑之夜。”廖奎最后命令道,眼神锐利如刀,“我要让贾斯汀·罗斯戴尔,在享受他的古巴雪茄时,突然接到报告,他在东南亚的一只重要钱袋,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让他也尝尝,重要事物被毁,却一时找不到明确敌人,只能无能狂怒的滋味!”
“是!”阿杰、“岩石”、“匕首”肃然领命,眼中闪烁着执行危险任务的兴奋与复仇的快意。
密室的灯光熄灭,投影仪关闭。一切重归黑暗与寂静。
但一股冰冷的暗流,已然从香港这座密室涌出,无声无息地流向遥远的K国北部雨林。廖奎的反击,不再局限于商业和法律层面,他开始动用更加隐秘、更加无情的手段,将战火引向对手赖以生存的阴影地带。这把藏在暗流下的匕首,已然出鞘,寒光凛冽,直指罗斯戴尔家族见不得光的命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时代,正式来临。
布鲁塞尔,欧共体总部。
一份以欧共体委员会名义发布的官方公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欧洲工业界,尤其是电子元器件和新材料领域,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份公报通过官方文书和广播形式发布,正式颁布了首批在欧共体范围内强制推行的统一技术标准,涉及电子产品的环保要求(如特定重金属含量限制、可回收性指标)、能耗等级(特别是待机功耗和峰值效率),以及更为严苛的电磁兼容性(Emc)测试规范。
表面上,这是为了统一市场、保护环境、维护消费者权益的常规操作。但落在振华欧洲公司总经理赵伟和他的团队眼中,这份厚达数百页的文件,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精心设计的寒意。
几名核心工程师连夜对标准进行了解读分析,得出的结论让人心头沉重。
“赵总,情况不妙。”首席技术顾问,一位德裔材料学家,推了推眼镜,脸色凝重地指着分析报告,“看这里,新标准中对‘特定频率范围内的电磁谐波抑制’要求,比现有国际标准提升了近百分之四十,其测试条件恰好覆盖了‘青龙’音频芯片为了追求极致音质而采用的某个特殊调制频段。我们的产品虽然性能优越,但为了达到这个新标准,可能需要在输出端增加额外的滤波电路,这会增加成本、影响性能,甚至改变我们原有的架构优势。”
“还有这里,”另一位负责环保合规的工程师补充道,“关于‘长期使用过程中材料析出物’的限定,引入了一种全新的、极其苛刻的加速老化测试方法。这种方法对我们‘青龙’合金中使用的某种特殊稳定剂极其不友好,按照新方法测试,我们原本在常规标准下完全合格的产品,可能会被判定为‘潜在风险’。”
“能耗方面,”市场总监也皱着眉头,“他们对‘轻负载效率’的要求比重负载更高,这恰恰与我们芯片为了保持动态响应速度而设计的某些后台运行机制的能耗特性有些冲突……”
一条条,一款款,看似公平公正的技术条文,却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专门针对“青龙”技术区别于传统技术的那些独特优势项而来。其背后若隐若现的,是罗斯戴尔家族及其影响下的欧洲传统工业巨头的身影。他们无法在正面技术上击败“青龙”,便试图利用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筑起一道合法的、难以逾越的技术壁垒。
“这是阳谋。”赵伟放下报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深深的疲惫,“他们想用标准把我们挤出欧洲市场。”
压力瞬间如山般压下。如果无法在标准规定的过渡期内(通常不会很长)完成产品的适应性调整并通过认证,振华电子的所有相关产品将被禁止在欧共体市场销售。这意味着他们好不容易在欧洲打开的局面,可能顷刻间土崩瓦解。
雪上加霜的是,一直虎视眈眈的汤姆逊公司,几乎在标准颁布的第一时间就发来了措辞强硬的函件。
“赵先生,”汤姆逊公司负责技术合规的副总裁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想必贵司已经注意到了欧共体的新标准。这体现了欧洲对技术和环保的更高追求。根据我们的合作协议,贵司有义务确保提供的‘青龙’技术及产品符合所有适用的法律法规。我们希望贵司能尽快提供明确的技术路线图和时间表,确保在过渡期结束前,所有合作项目使用的‘青龙’组件都能完全满足新标准。否则,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包括项目延误、市场准入失败乃至我司的声誉损失,都将由贵司承担……”
这是赤裸裸的借机施压,试图将技术和商业风险完全转嫁给振华,甚至可能为后续的违约索赔埋下伏笔。
赵伟强忍着立刻摔电话的冲动,冷静地回应对方会尽快研究并提供方案。
结束这令人憋屈的通话,赵伟立刻接通了与香港的加密线路,向廖奎汇报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情况就是这样,老板。汤姆逊在趁机逼宫,其他合作伙伴也在观望。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应对方案,否则……”赵伟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电话那头,廖奎沉默了片刻。欧洲的局势比他预想的恶化得更快。罗斯戴尔的影响无孔不入。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廖奎的声音传来,依旧沉稳,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冷静,“他们想用标准锁死我们,我们就必须在他们的标准框架内,找到新的出路。”
他迅速做出指示:
“第一,赵伟,你立刻组织所有技术力量,成立‘标准应对专项组’,全力攻关,对现有‘青龙’技术进行适应性调整和再开发。目标是:在满足新标准的前提下,尽可能保留核心性能优势。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一部分非核心的边缘性能,或者适当增加成本,先解决有无问题,保住市场准入资格!”
“明白!”赵伟应道,这是最基本的应对。
“第二,”廖奎话锋一转,策略变得更具攻击性,“我们不能单打独斗。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立刻以振华欧洲公司的名义,向b.A.E.S.公司,以及我们在意大利、瑞士的那几家关系较好的合作伙伴,发出技术协作倡议。”
“倡议的核心是:共享部分针对新标准进行‘非核心适应性调整’的技术思路和初步方案。特别是那些涉及外围电路设计、辅助材料替换、测试方法优化等不触及‘青龙’最核心机密的技术点。”
廖奎的思路非常清晰:独自应对,成本高昂且容易成为靶子。而将这些非核心的调整技术与欧洲的次要伙伴分享,可以迅速帮助他们也应对新标准,将他们更紧密地绑定在振华的战车上。这不仅能分担研发成本和压力,更能在欧共体内部,形成一个支持新标准(因为振华提供了解决方案)、但反对标准被滥用于不正当竞争的利益共同体。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分化欧盟内部可能存在的、被罗斯戴尔游说的力量。
“我们要让b.A.E.S.他们意识到,与振华合作,不仅能获得先进技术,还能共同应对市场规则变化带来的挑战。而如果振华被排除出欧洲市场,他们也将面临技术断供和独自应对苛刻标准的困境。”廖奎补充道,“这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局面。”
“高!老板,这一手太高了!”赵伟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不是简单的技术分享,而是精妙的战略合纵,是在欧洲市场内部构建一道应对共同威胁的统一战线。
“去吧,时间紧迫。”廖奎最后叮嘱,“记住,核心底线必须守住,但合作的大门要敞开。我们要让欧洲人看到,振华带来的不仅是产品,还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共赢的诚意。”
结束通话,赵伟感到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他立刻召集团队,传达了廖奎的指示。一方面,技术团队开始夜以继日地投入产品改进;另一方面,商务团队开始精心准备技术协作倡议书,准备向选定的盟友伸出橄榄枝。
欧罗巴的技术壁垒已然筑起,冰冷而高大。但振华并没有选择硬撞或者退缩,而是试图用灵活的策略和技术共享的钥匙,在这堵高墙上,寻找甚至撬开一道属于自己、也属于盟友的侧门。一场围绕技术标准制定权与反制权的暗战,在欧洲大陆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