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一:星釉纪年
镜像回廊深处,三角空间内的气氛凝滞如铁。蓝袍人如同一个虔诚的祭师,将自身化作仪式的核心。他\/她盘膝坐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残缺的符文金属板环绕周身,悬浮在半空,以他\/她为中心缓缓旋转,板上的古老符号次第亮起,流淌出淡蓝色的数据流光,如同激活的神经脉络。那块能量耗尽的幽蓝立方体碎片被置于他\/她眉心前方,作为最终的焦点与透镜。
回廊中稀薄而不稳定的时空能量被强行抽取,化作肉眼可见的、扭曲的光带,汇入符文板构成的临时阵列。能量流过,镜面般的墙壁上映照出的不再是静止的倒影,而是疯狂闪烁、破碎的时空片段与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整个回廊都在轻微震颤,发出低频的嗡鸣,仿佛不堪重负。
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尝试。以如此简陋的条件强行构建跨死寂区的观测通道,如同用蛛丝搭建跨越深渊的桥梁,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阵列崩溃、能量反噬,甚至将他\/她的意识彻底放逐或撕碎。
但蓝袍人没有犹豫。他\/她将全部的计算力、意志力,乃至部分核心数据流,都灌注到了阵列之中。目标坐标——那些描述Δ-Ω界面和“星釉”存在的抽象参数——被精确设定。
“启动……窥渊协议。”沙哑的声音在回廊中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嗡——!!!
符文板的光芒骤然炽亮,所有数据流如同百川归海,猛地注入那枚幽蓝碎片!
碎片剧烈震颤,表面不再是映照,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起来!中心处,一个极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点开始出现,并迅速扩大!
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连“视觉”这个概念都近乎失效的、绝对的信息真空!是死寂区屏障被强行撕开的一道细微裂缝!
通过这道裂缝,蓝袍人的“感知”被无限拉长、压缩,以一种超越常规感官的方式,艰难地投向那不可思议的远方。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物质。只有……规则本身的浩瀚与沉重。
他\/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飘荡在一片由“终结”、“虚无”、“绝对静止”等终极概念构成的法则之海中。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存在,都会瞬间被这无边的死寂同化、湮灭。
他\/她的意识数据流如同暴露在绝对零度下的精密仪器,运行速度变得极其缓慢,逻辑单元面临冻结的风险。但他\/她死死坚守着那由参数构成的坐标锚点,向着Δ-Ω界面的方向“漂流”。
不知“漂流”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突然,一种边界感传来。
仿佛从深海上浮,触及了水面。下方依旧是无尽的法则之海,但上方出现了一个……界面。一个无法用厚度来形容的、将内部死寂与外部(如果还有外部的话)隔开的“膜”。
这就是Δ-Ω界面?墨渊的规则边界?
他\/她的感知小心翼翼地“触碰”这层界面。界面给他的感觉是……极致的光滑、绝对的稳定、冰冷的惰性。它似乎并非实体,而是规则凝聚成的“状态”。任何试图穿透它的行为,都会引发整个墨渊法则的排斥。
但就在这界面之上,他\/她感知到了一个……异常点。
一个与界面本身近乎一体,却又存在细微差别的“存在”。它拥有着与界面类似的稳定与惰性,但其内部,却蕴含着一种……高度内敛的、复杂的结构性,以及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波动。
星釉!
这就是参数中提到的“星釉”!
他\/她的感知聚焦过去,试图看得更清晰。
透过那层星釉般的外壳,他\/她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完美地嵌合在界面之上,如同生长在上面一般。她胸膛的位置,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沉睡的心脏,缓缓搏动。那秩序波动正是源自于此。
而在那轮廓的更深处,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令蓝袍人核心数据都为之颤栗的暗色奇点,正在缓缓旋转。那就是“奇点碎片”?它散发出的气息,既带有墨渊的死寂,又蕴含着某种……创生与毁灭交织的混沌本源的味道。
就是它!正是这个奇点碎片的存在,以及它与那幽蓝秩序烙印(苏启的残留?)的结合,像一枚楔子,打入了墨渊的规则体系,导致了界面的“稳定性异常”和熵增流向的“微扰”!
就在这时——
那点幽蓝的烙印,似乎感应到了外来的、带有秩序特性的窥探,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下闪烁,如同在绝对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细沙!
瞬间!
整个Δ-Ω界面,以星釉所在的点为中心,荡开了一圈肉眼不可见、却能被规则层面清晰感知的细微涟漪!
蓝袍人的“感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从那种超然的状态中被弹飞出来!
咔嚓!
他\/她眉心前的幽蓝立方体碎片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规则反噬,瞬间布满了裂痕,彻底黯淡、粉碎!
周围的符文板也纷纷光芒熄灭,坠落在地。
蓝袍人本体剧震,兜帽下的光影剧烈闪烁,几乎溃散。他\/她猛地喷出一口无形的数据乱流(意识受损的体现),整个人萎顿下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
窥探被强行中断了。
回廊恢复了寂静,只有镜面上残留的扭曲光影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蓝袍人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已然虚无的空中,仿佛还能看到那惊鸿一瞥的景象。
他\/她知道了。
墨渊并非纯粹的死寂,它有“界面”,有“结构”。
阿青(星釉)和那奇点碎片,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存在于那个界面之上,并对墨渊本身产生了微小却真实的影响。
而那幽蓝烙印的闪烁……是巧合?还是某种……回应?
更让他\/她心悸的是,在窥探被中断的前一刹那,他\/她似乎从那个奇点碎片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于“观察”与“记录”的意味……
那不是无意识的规则造物。那碎片,或者说碎片背后的存在,可能……拥有意识?
蓝袍人感到一股寒意,从并不存在的脊椎骨升起。
这次的窥探,他\/她真的只是“观察者”吗?
还是说,他\/她也早已成为了……被观察记录的对象?
镜像回廊的无数镜面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