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被灰色光膜笼罩的死寂岛屿,外界的风暴与能量乱流显得更加狂躁。苏临与月清璃将遁光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游弋在惊涛骇浪中的细影,小心翼翼地避让着那些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和肆虐的能量风暴。
越是深入,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混乱驳杂,甚至开始掺杂着一丝丝毁灭性的气息。天空不再是暗紫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翻涌的混沌色彩,仿佛打翻了调色盘。雷声变得密集而沉闷,不再是清脆的炸响,更像是有巨兽在云层深处咆哮。
“小心,前方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苏临催动定星盘,盘面上代表空间稳定性的符文光芒急剧闪烁,指向左前方一片被浓密混沌雾气笼罩的区域。
两人放缓速度,靠近那片区域。只见前方的海面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混乱能量和空间碎片形成的“虚无之域”。在这片虚无之域中,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陆地碎块,它们缓慢地飘荡、碰撞,有的甚至还在燃烧着诡异的火焰,或者覆盖着永不融化的玄冰。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破碎的虚空深处,弥漫着一种深沉的、令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毁灭气息。那气息的源头,是无数道游弋的、颜色各异的雷电!
那些雷电,并非寻常的银白色,而是呈现出漆黑、暗红、幽蓝等种种不祥的色彩。它们无声无息地划过虚空,所过之处,连空间碎片都被悄无声息地湮灭,只留下更加深邃的黑暗。偶尔有几道雷电碰撞在一起,也并未发出巨响,而是爆开一团团吞噬光线的寂灭光晕。
“寂灭神雷!”月清璃瞳孔微缩,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传说中只有在世界边缘、法则崩坏之地才会诞生的毁灭之雷!此雷蕴含寂灭法则,能湮灭万物,对神魂的伤害尤为可怕,寻常化神修士沾染一丝,也有形神俱灭之危!”
苏临感受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寂灭气息,体内的归墟之力却隐隐传来一丝渴望与躁动。归墟,吞噬万物,终结一切,这寂灭神雷中蕴含的终结法则,与归墟之力竟有几分同源之意。
“定魂神光的感应,指向这片雷域深处。”苏临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死亡区域,“归墟之眼,很可能就在里面。”
月清璃深吸一口气,周身太阴之力流转,凝聚成一层厚重的冰晶甲胄:“此地凶险远超外围,需得万分谨慎。我的太阴之力至阴至寒,或可一定程度上冻结、延缓那寂灭神雷的扩散。”
苏临点头,心念一动,星辰护罩之外,又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流,正是归墟之力所化。他尝试着将一丝神识探向最近的一道游弋的黑色寂灭神雷。
嗤!
那丝神识刚一接触,便如同冰雪遇阳般瞬间消融,连带着苏临本体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好霸道的雷力!
“不能硬闯。”苏临收回神识,脸色凝重,“需得寻找规律。定星盘,推演雷隙!”
他全力催动定星盘,盘面星光大放,周天星辰图案急速旋转,开始疯狂计算、推演前方那片寂灭雷域中,无数寂灭神雷游弋的轨迹、频率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短暂的安全缝隙。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寂灭神雷的运行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暗合某种天地寂灭的至理,复杂程度远超寻常阵法。苏临额头渐渐渗出细汗,定星盘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月清璃在一旁静静护法,太阴法相在身后若隐若现,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偶尔有细小的空间碎片或被寂灭神雷余波掀起的能量潮汐袭来,都被她以凌厉的太阴玄冰冻结或击碎。
足足过了半日,苏临眼中精光一闪:“找到了!跟我来!”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射向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雷域。月清璃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闯入了一片由无数暗红色寂灭神雷交织成的死亡丛林。这些暗红雷霆散发出灼热与死寂并存的气息,威力比之前的黑色神雷更胜一筹。
苏临按照定星盘推演出的路径,身形在空中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扭曲与转折,时而急速俯冲,时而骤然停滞,时而贴着一道巨大的幽蓝雷霆边缘险之又险地掠过。月清璃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冰蓝遁光如影随形,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苏临留下的残影上。
四周是无声咆哮的毁灭之雷,湮灭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他们的护体灵光。苏临的星辰护罩与归墟之力不断与逸散的寂灭雷力碰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星辰之力被磨灭,归墟之力则缓慢地吞噬着雷力,但速度远跟不上消耗。月清璃的太阴冰甲更是不断出现裂痕,又被她迅速以法力修复。
这是一场与死亡共舞的穿行。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任何一丝失误,都可能引来万雷噬身之祸。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相对稀疏的雷区,即将抵达定星盘推演出的一个短暂安全节点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咆哮,从侧前方一片巨大的、燃烧着漆黑火焰的陆地碎块后传来!
紧接着,一头庞然大物猛地从那碎块后冲出!
那是一只形似蜥蜴,却生有三颗头颅的怪物!它的身躯由无数焦黑的岩石和跳跃的寂灭神雷构成,三颗头颅分别喷吐着黑色、暗红、幽蓝三种不同颜色的雷光,六只眼睛如同燃烧的雷球,死死锁定了闯入它领地的两个不速之客!
“是寂灭雷兽!”月清璃声音一紧,“由寂灭雷域环境孕育出的元素生灵,实力恐怕堪比化神!”
那寂灭雷兽显然将苏临二人视作了入侵者或猎物,中间那颗头颅猛地张开,一道水桶粗细、凝聚到极致的黑色寂灭神雷如同死亡之矛,瞬间撕裂虚空,朝苏临轰来!雷矛所过之处,连那些游弋的散碎神雷都被吸引、湮灭!
速度快得惊人!
避无可避!
苏临瞳孔骤缩,心念电转间,定星盘猛地飞到身前,盘面星光暴涨,瞬间布下一层厚重的“周天星辰壁”!
轰!!!
黑色雷矛狠狠撞在星辰壁上!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法则湮灭声!星辰壁剧烈震颤,星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盘面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定星盘发出一声哀鸣,灵光黯淡地飞回苏临体内。仅仅一击,这件顶级灵宝便已受损!
而那道黑色雷矛,虽然威力大减,却并未完全消散,残余的雷光依旧朝着苏临当头罩下!
危急关头,苏临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身而上!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致的银亮光芒闪耀,隐隐带着焚尽星辰的意境——正是他初步掌控的一丝“星焚之焰”!
“破!”
银色火焰与残余的黑色雷光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相互侵蚀、湮灭。最终,星焚之焰毕竟量太少,被雷光彻底淹没,但那雷光的威力也再次被削弱。
噗!
残余的寂灭雷力穿透了苏临仓促布下的星辰护罩和归墟之力,狠狠劈在他的胸口!
苏临浑身剧震,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口一片焦黑,可怕的寂灭之力疯狂向他体内钻去,侵蚀他的生机与神魂!
“苏临!”月清璃惊呼,同时她身后太阴法相猛地凝实,双手结印,一道冰蓝彻骨、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太阴灭绝神光”后发先至,打向那寂灭雷兽右侧喷吐幽蓝雷光的头颅!
那寂灭雷兽似乎对太阴之力颇为忌惮,右侧头颅猛地一转,幽蓝雷光与太阴灭绝神光撞在一起,爆开一团混乱的能量风暴,将周围几道游弋的神雷都推了下去。
趁此机会,月清璃闪身来到苏临身边,一把扶住他:“怎么样?”
苏临脸色苍白,体内归墟之力与《周天星辰衍道诀》疯狂运转,驱除着侵入体内的寂灭雷力,伤势虽重,但还不至于失去战力。他死死盯着那头被太阴灭绝神光暂时逼退的寂灭雷兽,咬牙道:“不能恋战!它的力量似乎与这片雷域同源,在此地与它纠缠,我们必死无疑!”
他强提法力,再次催动受损的定星盘:“走!右侧三百里,有一处稳定的空间碎片,先进去暂避!”
两人化作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苏临指示的方向冲去。那寂灭雷兽三颗头颅发出愤怒的咆哮,紧追不舍,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寂灭神雷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月清璃将太阴法相催动到极致,无数冰莲在虚空绽放,冻结一道道雷光,为两人争取时间。苏临则一边压制伤势,一边疯狂推演前路。
险象环生中,两人终于看到了目标——那是一片不起眼的、只有房屋大小的暗沉色空间碎片,表面流转着微弱的光泽,在这片混乱的虚空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稳定。
“进去!”
苏临大喝一声,与月清璃合力,硬抗了身后一道交叉袭来的暗红与幽蓝雷光,身形踉跄地撞入了那片空间碎片之中!
就在他们进入的瞬间,寂灭雷兽喷出的恐怖雷球也轰然砸落在碎片入口处,却仿佛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壁垒上,只是激起了一圈涟漪,并未能破坏这碎片分毫。
寂灭雷兽在外围暴躁地咆哮、撞击了数次,发现无法撼动这空间碎片,最终才不甘地缓缓退去,重新隐没于无尽的寂灭雷光之中。
空间碎片内,苏临和月清璃重重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皆是气息紊乱,狼狈不堪。
苏临又是一口淤血咳出,胸口的焦黑处依旧有细小的黑色电蛇跳跃,不断破坏着他的肉身。他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和归墟之力疗伤。
月清璃情况稍好,但为了抵挡最后的追击,法力消耗巨大,脸色也有些苍白。她迅速在入口处布下几道太阴禁制,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正在疗伤的苏临,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这风暴角核心区域的凶险,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才刚踏入寂灭雷域边缘,便遭遇了堪比化神的寂灭雷兽,若非苏临关键时刻以定星盘和星焚之焰抵挡,以及找到了这处奇异的避难所,后果不堪设想。
她环顾四周。这片空间碎片内部并不大,仿佛一个独立的小型洞府,有方圆数里大小。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日月,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地面是坚硬的黑色岩石,与外界那些岛屿材质类似,但似乎更加古老。在最中央,竟然有一口不起眼的、汩汩冒着淡灰色气泡的水池,池水散发出浓郁至极的阴寒死寂之气,比之外面黑色岛屿的气息精纯了何止百倍!
“这是……寂灭寒泉?”月清璃走近一些,感受到那池水中蕴含的可怕力量,不禁动容。此泉乃是寂灭之力与至阴寒气结合而生,对于修炼阴寒属性功法的修士乃是至宝,但其中蕴含的寂灭意境也极其危险,一个不慎便可能被侵蚀心神,化作只知道毁灭的傀儡。
而此时,正在疗伤的苏临,体内的归墟之力感受到寂灭寒泉的气息,竟自发地活跃起来,产生一股强烈的吞噬欲望。
苏临缓缓睁开眼,看向那口池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祸兮福所倚……或许,此地正是我疗伤并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