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笑一声,朱嬷嬷适时递上一盏新茶,她抿了口茶,慢悠悠道,
“哀家有个干女儿,是北定侯的遗孤,名唤林婉柔,年芳18,那孩子性子娴静,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不说,还有一手好针线,管家理事也是利落的。”
“模样生得娇俏,又最是体贴人,哀家瞧着……与你再相配不过。”
她抬眼看向秦云桥,目光中是不容置疑的期许:
“你若愿娶她做继室,咱们亲上加亲,月丫头在睿王府也多个人照拂。再者,北定侯虽已过世,军中旧部仍在,你娶了婉柔,于你在前朝站稳脚跟也是助力。”
秦云桥握着玉带的手指微微颤抖,太后这话说得明白,联姻不仅是拉拢,更是给他的投名状加码。
娶林婉柔,便是彻底倒向了太后阵营,认了太后这棵大树便再也藏不住,
这事一旦放在了明面上,也就意味着彻底与皇帝、秦朝朝划清界限,皇帝那里,怕是再容不下他。
可他若不应,先前所为的“靠拢”便成了虚与委蛇,
不光太后的怒火他承受不起,大女儿将来在睿王府的日子也会难上加难。
但这事,还不能急着应下,能拖一天是一天,
秦云桥权衡再三,硬着头皮起身跪地:
“娘娘的好意,臣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臣暂无续弦之意。”
“怎么?你不愿意?”
太后挑眉看向他,冰冷的语气自带威压,
“婉柔是哀家的干女儿,能娶她进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你莫非是觉得,哀家选的人配不上你?”
这话说得极重,秦云桥吓得把头深深埋在地上,着急的辩解:
“太后息怒,臣不敢!只是……只是臣与江氏刚和离不久,此时续弦,恐惹人非议……”
“谁敢非议?”
太后冰冷的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有哀家在,谁敢说半个不字?你想想看,婉柔嫁入侯府,往后你在朝堂有哀家照拂,后宅有婉柔打理,秦家才能稳如泰山。”
“否则,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提点,你当真以为能高枕无忧?只怕,王家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最后一句话如重锤般砸在秦云桥的心上。他趴在地上,冷汗啪嗒啪嗒往下滴,惊得心尖尖都在发颤。
心中清楚太后这是在用恩典逼他下定决心。若是拒绝,以太后的手段,秦家怕是真要步王家后尘。
太后见他迟疑,语气又放缓了些:
“云桥啊,哀家又怎会害你?婉柔是个好孩子,有她在你身边,既能替你打理后宅,又是你在朝堂上的助力,这对你、对秦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秦云桥被逼得没办法,心中再一次权衡起来:
二女儿秦朝朝虽被钦定为未来皇后,可那孽女自小就不肯服管教,他如今对这个女儿更是难以掌控。
这个女儿如今在宫中虽占着名分,却自小就与他这父亲不亲近,近来一说话就带了几分顶撞,前日竟还为了那江氏跟他动了手。
他原以为靠着这层外戚关系能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可陛下对他始终是不冷不热,
看他时的眼神总带了审视,赏赐恩宠更是吝啬,显然没把他这“未来国丈”放在眼里。
再说那秦朝朝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吃吃吃,想来将来也没多大出息,后位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反观大女儿秦景月,虽为了嫁进睿王府不择手段,但要干大事,哪有心慈手软的道理?
虽说最终只得了个侧妃名头,但这个女儿却心思玲珑,八面玲珑,将来争个正妃的名头也不是不可能。
等睿王成事,秦景月便是妥妥的皇后,且这个女儿自小对他这个父亲也都恭恭敬敬,实实在在的为秦家着想。
届时,他这个父亲还能不跟着水涨船高?
秦云桥心思千回百转,太后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喝茶,
终于,秦云桥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抬眼看向太后时,眼底的犹豫已被决绝取代。
他郑重地躬身行礼,
“太后为臣费心至此,臣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
“婉柔姑娘既是太后的干女儿,品性才干自然出众,能得太后青睐许配于臣,是臣的福分。”
说到这里,秦云桥话锋一转,
“只是臣家中尚有小女朝朝,她性子顽劣,怕是要让婉柔姑娘受委屈。”
这话半是实情,半是试探。
那孽女的性子,惹出麻烦难免,别人也就罢了,林婉柔到底是太后的人,到时候不会把账算到他头上吧?
太后轻笑一声,
“朝朝是未来的国母,身份尊贵,婉柔嫁入侯府是做主母,打理家事罢了,何来委屈一说?”
说到这里,太后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一下:
“再说,女子本就该互相扶持,婉柔性子温和,说不定还能劝劝朝朝,让她在宫中更稳重些。”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锐利,
“倒是云桥你,难道要靠着一个连你都管不住的女儿,在陛下面前讨前程?”
这话跟秦云桥想到一处去了,皇帝重视朝朝,但他那个女儿跟他不是一条心,皇帝只会更轻视他。
反观太后,不仅握着景月的婚事,还愿在朝堂上扶持他,何况还有北定侯的旧部势力,这分明是给他铺了一条更稳的路哇。
他望着太后眼底那抹了然的笑意,忽然明白了,皇帝的冷淡不光是因为朝朝,还有他始终在太后与皇帝之间摇摆不定。
如今朝局暗流涌动,他若再不痛下决心,迟早会被两方势力碾成粉末。
景月的贴心是暖光,太后的扶持是靠山,而皇帝的冷眼与秦朝朝的叛逆,早已让他看不到半分希望。
秦云桥想到这里,猛地俯身叩首,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太后为臣费心至此,臣感激不尽。能得太后青睐,是臣的福分,婚事全凭太后做主。往后定与太后同心同德,绝无二心!”
这一拜,拜碎了他对皇帝最后的期许,也拜定了他往后的阵营,从此,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