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凌霄已经热血沸腾。如果不是顾忌尤俊和尤彩的安危,早已经加入战团。当罗掌柜阻止他之后,便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罗掌柜。不知为什么,李凌霄对这位罗掌柜有种莫名的信任,果真就没有贸然地冲向前。
“放心吧,我们不是敌人。”看到李凌霄似狐疑的眼神,罗掌柜笑了笑,洒脱地说道。
“但是,丐英堂和援手的英雄们形势堪忧。还有那些契丹铁甲军,马上就要冲过来了。”李凌霄不无担忧地说道。
“你注意到没有?刚才那个怀大人发了一支响箭。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后面会有更多的人马。”罗掌柜的语气甚是笃定。
李凌霄记起来了,确如掌柜所言。
“难道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吗?快看,又有两个丐英堂英雄倒下了。”尤俊插了一句,声音急迫。
“既然石敬瑭不在车驾之中,拦截便没有意义。若强行拦截,不过是逞匹夫之勇罢了。不但于事无补,只能徒增伤亡。我们就静观其变吧。”罗掌柜皱着眉头说道。
“阿彩妹子,能否借你的银针一用?”李凌霄低声征询尤彩的意见。
尤彩疑惑地看了看李凌霄,但没说什么,顺手解下随身携带的绣花荷包,递给了李凌霄。他从荷包里捻出三枚银针,身子便要向前挤了过去。突然,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他扭头一看,又是这位罗掌柜。
“罗掌柜,在下识得轻重,不会逞强。只不过想靠近些,暗中助这些英雄,免得增加更多伤亡。”李凌霄凝眉说道。
“罗某并非拦你,你看那儿——。”罗掌柜说完,皱紧着眉头朝车队后方指了指。
就见掌柜手指的镇外方向,又腾起了大片黄尘,好似笼罩了柳林镇半边天空。耳畔更是隐隐听到马蹄踩踏大地的“轰轰”之声,比刚才的声浪更烈,更猛。 李凌霄顿时明白,这是大批的援军赶到了。
“形势危矣!罗掌柜,这将如何办才好?”李凌霄焦急相询。
确实,如果大批援军到来后形成包围之势,这些英雄豪杰断无全身而退之理。
“莫急,我来想办法通知这些英雄,暂避一时锋芒,不要做无谓牺牲。”罗掌柜果断说道。
说完,他低下头,突然大吼一声。声音虽有些尖细,但底气中足,声破云霄:“各位英雄,快撤。大批契丹铁甲军已进入镇子。”
喊完,他抬起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如果不是李凌霄就在他的左近,根本不会意识到是他吼的这一嗓子。
随着这一声大吼,本就纷乱的镇街,更是乱做了一锅粥。或许因为这些年契丹人屡屡侵扰三晋大地,凶名远播,致使人们心里埋下恐惧的阴影。
就在人群乱哄哄之际,镇外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黄沙更是遮天而来。
丐英堂众乞丐以及援手的各路英雄,一看大势已去,便开始趁着混乱且战且退。
“御林卫,尾追掩杀,莫要让这些反贼逃去。”程旭高声喊喝着。与此同时,手里的青竹杖更加招式紧密,步步紧逼洪副堂主。
洪副堂主已是无心恋战,且战且退。一个不慎,被程旭一招“夜叉探海”刺中大腿,鲜血立时涌奔。疼痛使他的招式大乱,险象环生。此消彼长,程旭的招式则更加凌厉。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李凌霄甩手一枚银针飞出,寒芒直奔程旭的颈嗓咽喉而去。程旭也是了得,竟然瞬间觉察到了这枚细不可查的银针偷袭,赶紧一个斜侧身。但是,他没有想到银针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强,虽避开了要害部位,但在皮肉相连处,银针贯穿而出,一缕鲜血飘飞而起,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异常妖媚。他赶紧捂住脖颈,不让鲜血涌流。恰恰是这一个短暂瞬间,洪副堂主被一个乞丐搀着,混入了凌乱的人群。
趁你病,要你命。那些御林卫岂能放过落荒而逃的乞丐们,他们推搡着人群,尾追了下去。突然,有几个御林卫像着了魔一般,纷纷抱住膝盖,蹲地不起。看到这些状况,李凌霄猛然扭头看向罗掌柜。就见罗掌柜手里捏着一些米粒,正在四目逡巡。
乌泱乌泱的人群作鸟兽散,那些援手英雄和乞丐们也混迹到人群中间,随之奔逃。
“封锁柳林镇,捉拿这些反贼,不要放走一人。”程旭一边捂住脖颈的伤口,一边大喊。
突然,天空中传来几声尖锐的鹰鸷之声。李凌霄赶紧朝天空望去,只见七八只苍鹰在镇街上空盘旋着,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啸声。忽然,远处传来三声唿哨,一长两短。随着唿哨声落,突然有一只苍鹰俯冲而下,而紧随其后,又有两只随着俯冲下来。当先那只,一头扎进人堆,倏忽间又骤然飞起。就在苍鹰飞起之时,那厢人丛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女人惨叫:“我的儿啊——”
李凌霄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只见那扁毛畜生长鸣一声,欲向半空飞去,爪子上竟然抓着一个小棉被裹着的婴儿。婴儿的头在棉被外露着,两只小手更是四下挥动,依稀还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他被眼前这一幕委实震撼到了,绝没有想到,这扁毛畜生凶戾如斯,竟然敢于公然攻击人群,于人群中抓走孩童。从这些凶戾的扁毛畜生,便可看出契丹人的凶残暴戾。只有凶残暴戾的契丹人,才会训练出如此凶戾的扁毛畜生。
阿克便是从契丹人统治的北地而来。他曾讲起过,契丹有一只骑兵部队,称为“鹰军”。平日里,契丹人专门训练这些苍鹰袭击和伤人的技能,颇通灵性。而苍鹰训练的靶子就是被掳掠的汉奴。这些苍鹰作战时,可辅佐那些契丹武士参与攻敌,经常会收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作战效果。估计这就是阿克说得“鹰军”。
李凌霄心急如焚,想营救那婴儿,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只能干瞪眼,干着急。尤彩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惊叫一声,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乞丐从人群中猛然腾身而起,伸手去抓那刚刚起飞的苍鹰,目的是想救下那爪下的婴儿。
只是可惜,那乞丐明显受伤不轻,跃起之后,身上伤口迸飞出一缕殷红鲜血。由于有伤在身,跃起不高,并未抓住那苍鹰。不但没有抓住那苍鹰,他还受到了另外两只苍鹰得攻击。
就在他刚刚跃起身形之际,紧随其后俯冲下来的那两只苍鹰竟然主动向他扑了过去。看样子,它们是在掩护那只苍鹰抓走婴儿。可以想见,这三只苍鹰定是平日里训练有素,有攻有守,攻守兼备。
估计那乞丐绝没有料到,两只苍鹰胆敢攻击他。仓促之中,他只能用手中的青竹杖攻击其中一只。被攻击的苍鹰瞬间展翅向高空飞去,躲过了青竹杖。就在这一攻一避的间隙,另外一只趁机抓向那乞丐的面部。只听那乞丐痛呼一声,捂着眼睛摔倒在地上。而那只苍鹰嘴里不知衔着什么,直冲向高空,尾随着抓着婴儿的那只苍鹰,飞向车队后方。
“啊——,那畜生啄瞎了这叫花子的眼睛,叼走了眼珠子。”在那乞丐身旁,不知谁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只见三个御林卫追到了那乞丐身边,乱刀斩杀了那乞丐。
与此同时,李凌霄发现有两个乞丐欲折身返回。看样子是想与那些御林卫拼命,为乱刀砍死的那个乞丐报仇雪恨。
他心里起急:“你们千万不要回来,只能徒送了性命。”就在他担心之际,那两个乞丐被一个年老些的乞丐猛然间拉住。这年老些的乞丐似力气很大,拉着那两个乞丐向着巷子深处跑去。那两个乞丐边趔趔趄趄被拉着奔跑,边向身后望了两眼,犹有不甘。
“长安丐英堂定是一个仁义的帮会。一个普通乞丐竟能够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救一个不相干的婴儿,可见其大仁大义。将来如有机会,一定要到长安拜望结交。”李凌霄心想。
今日,他也记下了“长安丐英堂”这个名号。
柳林镇不过是一个繁华小镇而已,没有城墙和城门可以闭锁,封锁又谈何容易。
就在程旭叫嚣着封锁柳林镇之际,一百多契丹铁甲军蜂拥进了镇子。一部分围住了车队,一部分冲向了车队前方。
这铁甲军确实看着愕人。人穿重铠,马披重甲,阳光下熠熠生辉,行进间,铁叶子摩擦生响,颇具威势。每个契丹士兵都手持月牙弯刀,腰悬弓箭,甚至有几个契丹武士的肩上分别站着一只凶猛的苍鹰。苍鹰浑身灰褐色,爪尖嘴利,翅膀半张开,两只眼睛瞪得滴留圆,目光尖锐地环视着四周,就像在寻找着猎物。
猛然间,李凌霄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只见一个契丹武士的刀尖上竟然挑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婴儿,那裹着婴儿的小被儿已经破烂不堪。而站立在那契丹武士肩头的苍鹰,正在一口一口叼食着挑在刀尖上婴儿的尸体,血肉模糊。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刀尖上滴落着。这一幕,令人不忍直视,不忍卒睹,更加令人作呕。
李凌霄明白,那个婴儿就是刚刚被苍鹰抓走的婴儿,被裹犹在,不会看错。他心中的怒火熊熊而起,银牙咬得咯嘣咯嘣直响。
忽然,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了整条镇街。“我的儿啊——”。只见一个头发凌乱、身体微胖的少妇冲了出来,冲向了那个刀尖挑着婴儿的契丹武士。这个少妇定是那婴儿的母亲。
但是,还没等到那少妇冲到那契丹武士的近前,就被一个御林卫一剑刺死在当街。估计怕挡了契丹铁甲军的路,还补上一脚,将尸体踢飞到街道的阴沟里。
李凌霄已经忍无可忍,手握银针,就要冲出去,欲杀死那个刀尖挑着婴儿尸体的契丹武士,还有那个杀死婴儿母亲的御林卫。他刚一动身,便被人一把拉住。
“李公子,不可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不是与那些畜生搏命的最好时机。先随我回店里,从长计议。”又是罗掌柜拉住了李凌霄。
未待李凌霄应允,那罗掌柜手上用力,硬是拉着李凌霄向酒楼跑去。尤俊与尤彩一起跟上。
此时,镇街上仍然有一些跑得慢的围观百姓在四散奔逃。故而,罗掌柜拉着李凌霄奔跑,并没有显得过于突兀。
李凌霄被强拉硬拽奔跑之际,没有忘记寻那两个少林僧人的踪迹。但是,他的目光四下逡巡半天,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这时,李凌霄听到身后传来肆意的寒暄之声。
“孙将军,您来得非常及时,杀退了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子。”这是怀仁庆谄媚的声音。
李凌霄回转头,看向车队的方向。
只见一个髡发长袍,腰系玉带的契丹人高傲地端坐在马背上,程旭与怀仁庆恭恭敬敬地站在马下,仰视着马上之人。估计这位就是怀仁庆口中的孙将军了。这位孙将军鼻孔朝天,对怀仁庆带搭不理。怀仁庆落得一个尴尬,讪讪在马前站着。
“孙将军,请您援手,一同捉拿反叛之人。”程旭为缓解尴尬,疾走两步,抱拳施礼。然后,又单手捂住了脖颈。
“程大人受伤了?”那位孙将军疑惑地问。看来他与程旭相熟。
“惭愧,一时不慎,被小人暗算了。”程旭脸上微微一红。
“那就先处理一下伤口。区区几个蟊贼,何足惧哉!让他们再蹦跶几天吧。大事当前,不要节外生枝,保护皇后与两位娘娘前去柳林要紧,不要耽搁了时辰。”那位孙将军直接否了程旭的建议。
“是是是,大事要紧。”程旭语气中露出一丝失望,但还是附和着应承。
“皇后娘娘,受惊了。我们马上启程。”孙将军勒马来到第二辆车前面,向着车厢轻轻一抱拳说道。
“孙将军辛苦了!”车厢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但车幔一直没有掀启。
李凌霄听那位孙将军说,车驾内是皇后与两位娘娘。他的心里不自觉泛起一阵波澜。他知道,莲儿应该就在车驾内,应该是第四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