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废殿伏兵
子时正刻，万籁俱寂。皇城西北隅的寿安宫区域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朔风刮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如同百鬼夜行。浓云蔽月，星辉全无，正是夜袭的绝佳时机。
十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点，悄无声息地集结于预定地点——一处远离废殿群、足以遮蔽所有光线的假山背后。裴远立于队首，一身玄色劲装，背负长刀，腰挎强弩，目光比这寒夜更冷。身后是秦莽及其麾下九名最为精锐的悍卒，同样装备精良，面色沉毅，呼吸压得极低，唯有眼中跳动着嗜战的微光。
无需言语，裴远目光扫过众人，微一颔首。手势起落间，十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分成两组，依循白日勘定的路线，向着左翼那片蛰伏着致命危险的殿宇群疾掠而去。
裴远亲率五人为尖刀，直扑那座设有机关的主殿。秦莽则带四人侧翼迂回，负责清除可能的外围暗哨，并策应主攻。
脚下是厚厚的枯叶与碎瓦，每一步都需极致轻盈。裴远耳廓微动，捕捉着风中一切异响。越是靠近主殿，那股混合着铁锈、油脂与一丝若有若无人息的危险气味便越是明显。
主殿轮廓在黑暗中显现，比周遭殿宇更为高大，虽显破败，门窗却多有木板钉死的痕迹，看似封堵，实则为加固防御。裴远抬手，身后五人瞬间止步，隐于一根倾倒的巨大石柱之后。
他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殿门及其周边地面。果然，在门前一片看似寻常的落叶下，他瞥见了一丝极细微的金属反光——绊线！
打了个手势，一名锐士无声上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绊线两端解除。裴远则侧身贴近殿门，指尖运力，轻轻推动。门扉纹丝不动，显然已从内闩死。
他绕至一侧窗下，窗户同样被木板钉死，但有一处木板似有松动。他指尖内力微吐，“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枚钉子已然弹出。正当他欲起出第二枚时，殿内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夜枭啼叫的唿哨！
被发现了！
几乎在唿哨响起的刹那，裴远暴喝一声：“退！”
身形猛地向后急掠！
“咻咻咻——！”
数支弩箭撕裂黑暗，带着凄厉的尖啸，自殿内不同方向的射击孔暴射而出，精准地覆盖了他们方才藏身之所！箭簇深深钉入地面石砖，尾羽剧颤！
与此同时，主殿那看似沉重的殿门猛地向内打开，并非人力所为，而是机关发动！门内黑影憧憧，至少有五六名身着黑色劲装、面覆黑巾的死士，手持劲弩或淬毒兵刃，眼中凶光毕露，直扑而出！
“杀！”一声低沉嘶哑的命令自殿内响起。
左右两侧的偏殿废墟中，同时响起脚步声，另有十余名死士如同鬼魅般涌出，手持制式腰刀，步伐迅捷沉稳，瞬间形成合围之势！他们果然早有准备，埋伏于此，只等来人入彀！
“结阵！弩手压制！”裴远临危不乱，一声令下，声如寒冰。
五名锐士瞬间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型圆阵，手中强弓劲弩同时发射，箭矢带着破空厉响，射向扑来的黑影。冲在最前的两名死士应声倒地，但其余人竟毫不畏死，借着同伴尸体的掩护和废墟地形的复杂，迅猛逼近！
兵刃交击之声骤然爆响，刺破死寂的夜空！火星在黑暗中四溅！
裴远长刀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卷出，瞬间将一名扑到近前的死士连人带刀劈飞出去！他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刀都精准狠辣，必取要害！
然而死士人数众多，且配合默契，武功路数狠辣实用，完全是军中搏杀之术，更兼熟悉地形，借助断墙残垣不断发起偷袭，一时间竟将裴远小队死死缠住！
侧翼，秦莽那边也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和怒喝声，显然同样遭遇了伏击！
“砰！”一声闷响，一名锐士手中的盾牌被一名死士悍不畏死地以重锤砸碎，那锐士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稳住！向丙区移动！”裴远格开两把劈来的腰刀，一脚将一名试图从地下钻出的死士踹得胸骨塌陷，厉声喝道。丙区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庭院，可稍解被围困之势，亦方便外围禁军辨认信号接应。
小队且战且退，弩箭已尽，全靠刀盾搏杀。死士们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攻势如潮水般一波猛过一波。不断有惨叫声响起，双方皆有人倒下，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
裴远眼中寒芒大盛，他知道，必须尽快打开缺口，否则一旦被彻底合围，后果不堪设想！他目光锁死那名不断发号施令、躲在稍后处的死士头目，体内真气疾转，就欲施展绝学强行突破——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主殿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扎扎”声，紧接着，殿顶之上，数块瓦片猛然掀开，露出几个黑黝黝的洞口！
“小心上方！”裴远厉声警告！
但已然迟了！数枚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铁球从那洞口中抛射而出，落入战团之中！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骤闪，破片四射，硝烟弥漫！这不是寻常火药，威力惊人，显然掺了铁砂碎瓷！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数名正在搏杀的死士和一名官军锐士猝不及防，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
爆炸的气浪将裴远也掀得一个踉跄，耳中嗡嗡作响！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在殿内隐藏了如此歹毒的火器！
硝烟稍散，场面一片狼藉。死士们也被这无差别攻击打了个措手略，攻势稍缓。
裴远趁机看清，那名发号施令的头目正挥手示意剩余死士重新组织攻势，其本人则向主殿内退去！
“想走？！”裴远杀意沸腾，不顾爆炸造成的耳鸣与烟尘，身形如电，直扑那头目！
同时，他向空中掷出一枚特制的响箭！
“咻——啪！”
尖锐的啸声伴随着一朵小小的红色光焰在夜空中炸开！
那是求援强攻的信号！
今夜这废殿伏击之战，已彻底演变成你死我活的绞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