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上的裂纹又深了一分，像被看不见的刀子从内部撑开。我盯着那道细线，掌心还残留着血滴落时的温热感。刚才那一锁，耗的不止是血，还有归墟剑与我之间刚刚重建的共鸣。可现在没工夫心疼这点损耗。
剑阵嗡鸣未止，外围的数据流忽然剧烈翻滚，仿佛有东西在深处搅动银河。金液如沸水般鼓荡，一具、两具……三百具尸体自虚空中浮出，每具胸口都烙着一道熟悉的剑痕——那是我的剑留下的印记。
夜无痕站在尸群之后，银发尽褪，皮肤如琉璃铸成，眉心嵌着一块旋转的破碎轮盘。他抬手，轮盘一转，一道被斩断的因果线便自行接续，像是时间本身在他指尖缝补伤口。
“你认得他们。”他的声音不再癫狂，反而平静得像在点账，“都是你杀的。”
我没答话，只是将掌心最后一点血按在剑鞘底部，低声念出三个字：“人间道。”
刹那间，剑阵金光逆流，一圈涟漪扩散而出，暂时压住了光茧的崩解趋势。苏红袖的气息稳了些，但九尾依旧蜷缩在茧中，未曾显现。
夜无痕笑了，仰头长啸。身后虚空裂开，万年前的战场幻象浮现：尸山血海间，一人持七剑立于苍穹之下，剑锋所指，妖族大圣尽数跪伏待斩。那身影背对我，可我知道是谁。
是我。
那些妖兵胸口的伤痕，不是伪造，是真实存在的过往。我曾亲手屠尽一代妖族，而眼前这个琉璃躯壳，是唯一活下来的共主残魂。
“你说轮回九世是为了赎罪？”他冷笑，“可你忘了，第一世你就已犯下滔天之罪。”
三百妖兵齐声低吟，古老咒言自唇齿间溢出，地面升起血色符文阵，一圈圈波纹扩散，试图将整片数据山河拖回万年前的时间节点。
我察觉不对——这不是单纯的幻术，是法则重构。若让他们成功，历史将被重写，所有生灵都将困在那一日的黄昏里，永世不得解脱。
就在这时，持国天王残魂猛然震颤。金色战甲寸寸剥落，仅存的一缕意识挣扎着凝聚星尘，在虚空中缓缓编织成一根全新的琵琶弦。那弦细若游丝，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琴弦轻颤，未奏曲调，一道清音划破幻象，短暂撕裂了时间漩涡。
几乎同时，苏红袖的光茧轰然炸裂！
九条狐尾如锁链般缠上夜无痕双足，将其钉在原地。她悬浮半空，气息微弱，声音却清晰：“你说……要让我回家……可你才是迷路的那个。”
夜无痕怒吼，眉心轮盘高速旋转，竟开始抽取星辰轨迹。漫天星斗逐一黯淡，化作一条条锁链垂落虚空，每一根都铭刻着命运规则的纹路。
“这是天道碎片。”他低语，“我要用它们锁住所有‘可能’，让一切回归既定轨道。”
我看着那些坠落的星链，忽然想起师父某次醉酒后说的话：“真正的剑，不斩人，斩的是‘不得不如此’的宿命。”
我踏前一步，归墟剑横于胸前，剑面映照群星。
“我不是来改命的。”我说。
剑锋轻转，指向自己心口。
“我是来告诉你们——我可以不一样。”
话音落，七柄水晶剑同时轻颤，仿佛回应某种深层契约。一股不属于当前时空的共鸣响起，像是远古的誓约被重新唤醒。
夜无痕瞳孔骤缩，星链坠势一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你以为摆脱记忆就能摆脱因果？你体内流的血，斩过的剑，杀过的人，哪一个不是注定？”
他抬手，星链加速下坠，目标直指剑阵核心。只要一根锁链触地，整个空间就会被钉死在命运轴线上，再无变数。
我握紧归墟剑，胎记隐隐发烫。这一次，我没有回忆童年，没有想着柜台、算盘、桃酥。我只是记得——
我选择握住了这把剑。
剑光微闪，不是进攻，而是展开。水晶剑阵随之扩张，七剑排列成北斗之形，剑尖朝外，形成一道旋转屏障。
星链撞击屏障，发出金属交击之声。第一根、第二根……接连断裂。可新的星链不断生成，如同天河倒灌。
持国天王残魂已近乎透明，只剩那根星尘琴弦还在微微震动。他没能再说什么，但我懂他的意思。
当年他为守天规封印师尊，如今我又该为何而战？
不是为了纠正过去，不是为了偿还血债，而是为了证明——哪怕背负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剑、同样的罪孽，我也能走出不同的路。
第三十六根星链落下时，我终于动了。
归墟剑离鞘三寸，不是斩向夜无痕，也不是劈向星链，而是刺入自己的影子。
影中泛起涟漪，一道模糊人影浮现——那是另一个我，披甲执剑，眼神空洞，宛如战傀。
“你逃不开。”那人开口，声音与我相同，“你是七剑共主，注定斩断一切情感，成为法则本身。”
我盯着他，笑了。
“那你一定不是我。”
剑尖一挑，影中人崩解。
与此同时，苏红袖的九尾猛然收紧，夜无痕右腿膝盖发出一声脆响。他踉跄了一下，眉心轮盘转动略显迟滞。
机会只有这一瞬。
我将归墟剑高举过顶，七剑共鸣达到极致。剑阵中央，一道由纯粹意志凝成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击最上方那颗主星。
那是北极，是命运轴心，是所有因果线交汇的起点。
光柱命中星辰的瞬间，整片虚空为之一静。
然后，星链开始一根根崩断。
夜无痕仰头怒吼，轮盘疯狂旋转，想要修补裂缝，可星尘正从他体内逸散，琉璃皮肤出现龟裂。
“你不明白！”他嘶吼，“没有秩序，世界会崩塌！”
“那就崩吧。”我说，“总比活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强。”
最后一根星链断裂，主星爆裂成无数光点，如雨洒落。
可就在这时，持国天王残魂猛地颤动，星尘琴弦发出最后一声清鸣。那声音穿透混乱，落在我的耳中，竟是一句从未听过的词：
“师兄。”
我心头一震。
下一秒，苏红袖九尾骤然绷直，她看向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夜无痕趁机挣动，一脚踹开一条狐尾，眉心轮盘凝聚最后力量，竟将三颗残星强行拉近，拼成一把钥匙形状。
他举起那把星钥，对准虚空某处，低声道：
“这才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