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还在扩大,裂缝边缘像被无形的嘴啃过,参差不齐地往外翻着黑气。我脚底一滑,差点栽进去,归墟剑却自己跳了出来,半截剑身悬在空中,剑尖直指地心。
“别动!”司徒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脚步声急促,青衫下摆扫过焦土,“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是七剑崩解时留下的烙印。”
我没回头,只盯着那道越裂越宽的口子。黑气里浮出几道爪痕,深深刻进岩层,像是某种巨兽临死前抓挠的痕迹。它们自动拼接,转眼就成了一枚残缺的五芒星阵,东北角空着一块,形状……和归墟剑的剑身轮廓一模一样。
“所以现在是逼我当补丁?”我冷笑,“还是说你们当年封印没封好,让我来擦屁股?”
司徒明没理我的废话,铁算盘横在胸前,半片琉璃镜后的右眼泛起星河般的光晕。他嘴唇微动,像是在默算什么,片刻后脸色一沉:“三刻之内门户全开,妖魂将涌上人间。你若不补剑,整个幽冥谷都会塌进冥狱。”
“那我要是补了呢?”
“你就成了阵眼祭品。”他盯着我,“活生生钉在这儿,气血为引,镇压百年。”
我咧了咧嘴:“这买卖可不划算。掌柜的最怕死账,我还活着呢,就想让我挂墙上当幌子?”
话虽这么说,可耳垂上的缺角铜钱开始发烫,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用火针戳我。更怪的是,它居然跟那阵眼产生了共鸣,震得我整条左脸发麻。
我抬手想把铜钱扯下来,结果手指刚碰上去,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一步。
“操。”我骂了一声,“连老子都敢劫?”
归墟剑嗡鸣不止,锈壳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银白的刃身。它像是认准了那块空位,硬生生拽着我的手腕往阵眼送。
我猛地抽出怀里那本破账本,冲着阵眼就是一砸。
纸页落地的瞬间,黑气卷上来,眨眼就把账本吞了进去。可下一秒,空白页上浮出血字:**缺一不可**。
我盯着那四个字,笑了:“又是这套?上次拿灯笼说我欠债,这次拿阵法说我欠命?你们能不能换个新词儿?‘因果’两个字念多了也不嫌牙酸?”
司徒明低喝:“别废话!裂缝要合不住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地底那扇骨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门缝里那只挂满铜铃的手已经抬到了半空,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等谁递刀过去。
时间不多了。
我咬牙,猛然抬起归墟剑,对准那缺角,狠狠刺了下去!
“铛——”
一声脆响,不像金属入地,倒像是钟声撞进了耳朵里。剑身没入阵眼的刹那,金光冲天而起,像根柱子把天都捅穿了。整片幽冥谷亮得如同白昼,黑气嘶叫着退散,地底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归墟剑灵还在!你骗不了天道!”
是夜无痕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掌心突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归墟剑的剑柄正在和我的血肉融合,皮肤一层层裂开,顺着剑纹往上爬,像是藤蔓缠树,越收越紧。
“快拔出来!”司徒明冲到阵外三丈处,铁算盘横空划出一道屏障,挡下喷涌的黑气,“你在给冥狱输能!你的气血正顺着剑纹往下灌!”
我用力一挣,手臂青筋暴起,可剑柄纹丝不动,反而吸得更狠了。一缕鲜血顺着剑脊流下,在地面汇成一道细线,竟自动勾勒出微型符文,加固了整个五芒阵。
“不是喂养……”我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是代偿。这剑在把我当炉子烧,炼气血成镇压之力。”
我又一拳砸向剑脊,想震断连接。结果经脉剧痛,眼前一黑,差点跪下去。再看手掌,血肉交融得更深了,连指纹都被剑纹覆盖。
“行吧。”我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既然拔不出,那就别拔了。”
我闭上眼,内视经脉。果然,归墟剑并非单纯抽取,而是将我的气血压缩、提纯,转化为一种更凝练的能量,顺着阵法流向地底。就像是……拿我的命当柴,烧出一道防火墙。
我缓缓放松手臂,任由剑柄与掌心彻底融合,但暗中锁住心脉,减缓气血流动速度。
“省着点花。”我自言自语,“这身血,可不够你烧一辈子。”
司徒明站在结界边缘,琉璃镜后的星河剧烈震荡:“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会被抽干!”
“我不疯,谁疯?”我睁开眼,看着他,“你当我真想站这儿当桩子?可眼下有别的选择吗?找替身?还是让夜无痕爬出来唱大戏?”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我,算盘珠子无声转动。
地底的惨叫渐渐平息,那只铜铃手缓缓缩回裂缝。骨门轮廓模糊了些,但并未消失。金光依旧笼罩五芒阵,像一座倒扣的钟,把我和这方天地隔开。
我低头看着掌心——皮肤完全消失了,只剩剑纹与血络交织,像一幅活着的符图。归墟剑不再震动,反而安静下来,仿佛终于找到了该待的位置。
“你说这是七剑崩解时的烙印?”我问。
“是。”
“那其他六柄呢?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等着被人插进去当补丁?”
司徒明沉默片刻:“它们早已失散,唯有归墟残留意志,能寻到旧阵。”
我哼了一声:“难怪它非得认我。不是我选它,是它赖上我。”
话音未落,掌心突然一热。一股陌生的气息顺着剑纹逆流而上,不是攻击,倒像是……试探。
我浑身一僵。
那气息游走于经脉之间,轻柔地触碰我的识海,像是在寻找什么。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
“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夜无痕。
也不是司徒明。
是个女人。
我猛地抬头,金光之下,天地寂静。司徒明神色未变,显然没听见。
可那声音又来了,带着一丝笑意:
“别怕,孩子。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