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颤,草编蚱蜢的触须微微抽动,像被风吹起的一根细丝。陈墨没有睁眼,但识海中的光柱仍在稳定流转,图腾纹路缓缓旋转,牵引着残存气机顺着经脉游走。他不再急于修复伤势,而是让每一缕能量都顺应那股律动,如同溪水归川,自然汇流。
焦黑符纸残片贴在掌心,表面那道金纹与玉佩裂口严丝合缝。他将其小心收进怀中,动作缓慢却精准,未激起一丝灵力波动。
月光偏移,照在断墙上投下斜长影线。他借着微光辨明方向,以左臂支撑身体,一寸寸挪出孔洞区域。每移动一步,肋骨处便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呼吸平稳,步伐沉稳,刻意避开所有可能藏匿监视者的死角。
山路崎岖,碎石遍布。他没有施展身法,也不催动赤焰珠,仅凭新悟的“势”感知脚下土地的震颤节奏,判断前方是否有人为埋伏。三处陷阱痕迹被逐一绕开——一处是尚未激活的阵纹凹槽,两处是地面轻微塌陷形成的虚浮点。
半个时辰后,他抵达山坳边缘。此处地势低洼,两侧岩壁夹峙,中央一块平坦石台隐于藤蔓之后,正是早前约定的联络点。
他靠坐在石台旁,背脊贴住冰冷岩面,终于允许自己喘息片刻。胎记金光内敛,玉佩温热依旧,识海中石门虚影虽未消散,却已不再剧烈震荡。
片刻后,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落地无声,唯有风向微变提示有人接近。
楚璃从岩壁转角走出,手中星罗盘泛着幽蓝微光。她目光落在陈墨身上,眉头微蹙:“你伤得很重。”
“还能动。”他声音沙哑,却不显虚弱,“你来了就好。”
她走近,在他面前蹲下,取出一枚淡青色药丸递来:“这是我临时调配的护脉丹,不能恢复灵力,但能延缓经脉崩裂。”
陈墨接过,吞下。药力化开,胸口闷痛稍减。
“说吧。”他说,“我知道你也发现了什么。”
楚璃点头,摊开星罗盘。盘面中央一点红芒始终指向天脊山脉深处,位置固定,未曾偏移。“自我们离开洞府,它就一直指那里。不是随机漂移,也不是感应波动,像是……坐标已被锁定。”
她又取下虎骨吊坠,放在掌心:“每次你心音爆发,它就会发热。不止是共鸣,更像是回应某种召唤。昨夜你在废墟中觉醒‘势’时,它几乎烫得拿不住。”
陈墨沉默片刻,卷起左袖,露出胎记。淡金色纹路在他皮肤下缓缓流动,如同活物。“黑袍人临走前说了一句话——‘她若知道你还活着,会难过。’”
楚璃瞳孔微缩。
“他认识‘她’。”陈墨继续道,“而且他认为‘她’还在关注这件事。我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是异常,对‘她’而言是痛苦。”
“所以‘她’不是死了。”楚璃低声接话,“而是被困、被封印,或处于某种无法干预的状态。”
陈墨点头:“玉佩、胎记、本源石、化海池的影像、手札内容……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源头。这不是偶然传承,是布局。一层套一层的试炼,只为筛选出一个能承接意志的人。”
“而你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楚璃看着他,“但为什么是你?仅仅因为命格相符?”
“不。”陈墨摇头,“是因为我完成了所有前置条件——救苍冥虎,激活玉佩,破焚神障,通过心印验证,触碰本源石……每一步都在规则之内。我不是被随机选中,而是被一步步引导至此。”
楚璃将星罗盘与虎骨吊坠并列放在石台上,又示意陈墨将玉佩取出。三件物品呈三角摆放,片刻后,玉佩与吊坠同时泛起微光,星罗盘上的红芒骤然增强,形成一道细弱却清晰的光束,直指山脉深处。
“它们在互相确认。”她说,“这不是简单的感应,是协议式的响应。就像钥匙、锁孔和地图,各自掌握一部分信息,只有组合起来才能显现全貌。”
陈墨凝视这道光束,忽然开口:“三条主线。”
楚璃抬头。
“第一,所有异象围绕‘本源之心’展开。它是核心,是一切力量的源头,也是所有人争夺的目标。”
“第二,‘她’曾亲自设局。留下心音、图腾、试炼、封印,甚至可能包括我们手中的这些物品。她在等一个人,能走到最后的人。”
“第三,”陈墨语气转冷,“有第三方势力知晓内情。黑袍人手腕上的金痕与玉佩裂口吻合,说明他曾接触过同源之物;赵虎使用的血符带有污染性契约,背后必有组织操控。他们不是偶然出现,是在阻挠什么。”
楚璃缓缓吸了口气:“所以我们的敌人,不只是血魂宗,而是更早介入这场棋局的存在。他们在监视,也在清除不合格的参与者。”
“我们现在就是最大的目标。”陈墨说,“但我不会再被动应对。”
他站起身,尽管动作仍显滞涩,但气势已不同先前。他看向楚璃:“接下来,先固本,再探源。”
“你的意思是闭关?”
“必须完成境界融合。”他说,“化海中期只是起点,真正重要的是‘势’的掌控。上次逼退黑袍人,靠的是短暂共鸣,若想真正立于不败,就得把这种‘势’变成自身之道。”
楚璃点头:“我负责外部情报。星罗盘持续追踪坐标变化,同时暗中观察周边势力动向。若有大规模调动或异常结界生成,立刻示警。”
“还有这个。”陈墨从怀中取出焦黑符纸残片,递给楚璃,“它的金纹与玉佩完全契合,可能是关键信物。你试着用星罗盘解析它的能量残留。”
楚璃接过,指尖轻抚符纸边缘:“我会想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已有默契。
陈墨盘膝坐上石台,双目闭合,开始调息。体内气机随着识海律动缓缓运转,胎记金光沉入经络深处,不再外溢。
楚璃退至数丈外,取出随身香囊,将旧蚱蜢取出,重新编了一只更小的,轻轻放入陈墨掌心。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守望。
夜风拂过山坳,吹动她的发丝。
陈墨的手指忽然收紧,掌心蚱蜢被攥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