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高宁耳中，宛如最辛辣的嘲讽。
“老东西，你在说谁粗糙？”高宁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李道然没有回应，他只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咳嗽。
这咳嗽听上去像是生命即将枯竭。
这份虚弱，却被高宁解读为极度的轻蔑。
冯宝宝收回了手。
她放下了阔刀，眼神再次投向高宁。
李道然的“指导”，她瞬间领会。
不要用蛮力硬碰。
要圆融。
高宁指着李道然，声音尖利：“哈哈哈！原来如此！你装腔作势！”
“你以为你用一句玄乎的废话，就能掩盖你刚才狼狈抽刀的事实？”
“老子是粗糙，老子就是全性！”
他猛地爆发气势，周身黑气翻滚。
“老子这心魔大法，就是用来撕碎你们这些故作清高的老道士的伪装！”
“老子倒要看看，你那圆融的大道，能不能顶得住我这纯粹的恶意！”
他狂笑着，那份对自身功法的自信和对李道然的轻蔑再次占据上风。
李德和年轻道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紧紧贴着李道然，看着高宁癫狂的样子。
李德声音颤抖：“道祖，他……他这是心魔反噬，彻底疯魔了！”
“心魔之法……我们该怎么办？师姐，快想想办法啊！”年轻道士绝望地催促冯宝宝。
冯宝宝没有理会两个瑟瑟发抖的道士。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调整着重心。
她仿佛在思考着“圆融”二字的真正含义。
高宁再次举起阔刀。
他将心魔之炁凝聚。
这一次，他没有攻击冯宝宝。
而是将这些带着剧烈情绪污染的黑色锋芒，如同毒蛇一般，朝着李道然所在的位置，散射而去！
这是攻敌必救的阳谋。
“老子知道你厉害！”高宁狞笑道。
“但你总不能，连这个背着你的老东西，也能护得住吧！”
黑色锋芒如雨点般袭来。
李德和年轻道士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小心啊！道祖！”
冯宝宝动了。
她没有去拦截那些黑色锋芒。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自然。
她伸出双手。
以一个外人看来极度轻柔的姿态，拨弄了一下身前的空气。
她的手指没有丝毫用力。
一个圆形的气流漩涡，瞬间在她身前凝聚。
这个漩涡没有强大的吸力。
但它有着一种圆滑到极致的曲度。
所有袭来的黑色心魔锋芒，在接触到这个圆形气流漩涡的瞬间。
它们就像是投入滚筒洗衣机里的污物。
无声无息地，被吸附了进去。
接着，漩涡加速。
那些心魔锋芒沿着边缘被甩动。
它们被加持了漩涡的旋转之力。
以更快的速度，更诡异的角度。
如同无数倒转的箭矢，反噬向了高宁！
高宁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受到，那些带着他自身意念的恶毒之炁，此刻正带着数倍的冲击力，朝着他冲来！
这是他自身的“心魔”反噬。
他制造出来的极致恶意，全部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呃啊——”
高宁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那黑色的锋芒擦过他的身体。
他的黑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鲜血渗透而出。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那些心魔之炁的反噬，直接作用于他的心性。
他瞬间被极度的恐慌和自我厌恶所笼罩。
高宁抱着头，身体开始痉挛。
他觉得自己是最恶毒的生物，不该存在于世间。
这是十二劳情阵针对他自己，发动了最恐怖的攻击。
他踉跄着后退，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
“她……她怎么可能……”高宁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她真的听懂了圆融的意思？”
李道然躺在地上，内心如同沸腾的岩浆。
他只是随口指点。
可冯宝宝却能瞬间领悟“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极致奥义。
她将李道然随口指出的“圆融”之道，与她那近乎“道”的身体本能完美结合。
这种学习能力，简直是妖孽。
李德此刻彻底跪倒在地，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语无伦次。
“道祖！这才是大道至简啊！”
“我们这些凡人，只知以力破力，以术制术！”
“唯有道祖，才能用最简单的气流拨动，化解心魔，反噬心魔！”
“这，这是何等神通！”年轻道士脸色涨红。
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世间最玄妙的道法。
“他那句圆融，竟是直指招式本质的无上真言！”
高宁挣扎着稳住身形。
心魔反噬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李道然。
“老东西，你的境界确实在我之上！”
“但你此刻虚弱无比，你的炁如油尽灯枯！”
他努力让自己从情绪重击中恢复。
“我感觉得到，你的心猿在颤抖，在哭泣！”
“你刚才那番指点，必然耗尽了你的最后一点力量！”高宁自认为看穿了李道然的虚弱。
他认定，只要再坚持一下，这个老头就会彻底垮掉。
李道然听到这话，眉头微微抽动。
他确实感到身体更加虚弱了。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最后的收场。
他要用最少的付出，达到最大的威慑。
“宝儿，”李道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极低，带着一种如同寒冰般的冷漠。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尘归尘，土归土。挖个坑，送他上路。”
李道然说完，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进入彻底的静默状态。
他要将所有能量用于恢复。
高宁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锁定。
这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但在高宁的心底，却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恐慌感。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发出的心魔，此刻彻底崩溃，向他传递着恐惧、绝望和死亡的信号。
冯宝宝的眼神终于不再平静。
她听懂了。
这是“指令”。
这是“终结”。
她抬起了手中的工兵铲。
那柄被她扔在一旁，此刻被她重新从地上拔起。
她没有去看阔刀。
也没有去看高宁眼中已经开始消散的恶毒。
她只看着高宁。
“好。”冯宝宝简短地回应。
她不再施展“圆融”之道。
她的身体再次启动。
这一次。
没有花哨的动作。
只有最极致的、最纯粹的、最熟悉的暴力直线进攻。
工兵铲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接朝着高宁的脑袋砸去。
那是她最熟悉的战斗方式——埋人前的准备工作。
高宁张大了嘴，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的、绝望的叫喊。
他知道，那句话，已经将他所有的生机彻底斩断。
李德和年轻道士只看到一道黑色残影划过。
随后。
他们听到了今夜最沉闷，也最暴力的一声。
“哐！”
工兵铲精准地砸在了高宁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