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手指停在第四根弦上，琴音的余波还在空气中荡着。冰窟外的灵气漩涡缓缓旋转，百鸟盘旋不散，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就在这时，琴身忽然轻轻一震。
他皱了下眉：“怎么，还不让人靠近？”
话音刚落，远处林间传来脚步声。很轻，一下一下，踩在雪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像是和琴的震动同步。
他低头看了眼膝上的灵韵琴，小声嘀咕：“你还挺有感觉啊？”
琴没回应，但那股震动停了。
树影分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穿一件素白长裙，没绣花，也没挂饰物，发丝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耳垂上一枚青玉坠，随着走动轻轻晃。
她站在冰窟口，没有进来。
陈凡抬头看她一眼：“你来得晚了，前面三段都错过了。”
女子静静看着他，又看向他膝上的琴：“我听见了最后一段。草木都在动，山里的溪水倒流了一刻钟。”
“哦。”陈凡点点头，“那是它自己弹的，我不负责。”
女子没笑，也没反驳，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灵韵琴突然嗡了一声，琴弦无风自动，一道音波直冲而出。女子脚步一顿，那音波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在墙上打出一道浅痕。
她没退。
“它认主了。”她说。
“对。”陈凡说，“还特别认生，刚才紫烟贵女想摸一下，被震出去三丈远。”
“我知道。”女子抬起手，掌心朝上，“我不是要碰你，我是来听它的。”
陈凡挑眉：“听琴？那你站那儿就行，不用进。”
“不是听琴。”她看着琴，“是听它在等谁。”
陈凡一愣。
灵韵琴又震了一下，这次比之前都明显。琴身微光流转，像是活了过来。
他低头拍了下琴面：“你今天情绪挺丰富啊？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激动。”
琴不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这琴，好像认识她。
女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音波再次弹出，更强。这一次直接在空中形成一圈涟漪，震得冰屑簌簌落下。
她依旧没退。
“你叫什么？”陈凡问。
“灵韵。”
“……”
陈凡沉默两秒，抬头看天：“这名字取得也太随便了吧？琴叫灵韵琴，人叫灵韵？你们域主是不是懒得想了？”
女子淡淡道：“我出生那天，域中古琴自发鸣响七日。长老说，这是天地赐名。”
陈凡啧了一声：“合着你爹妈就剩一个‘灵’字可用？”
女子没理他这句废话，只盯着琴看。
忽然，她抬手，指尖轻轻点在空气上，像是在拨一根看不见的弦。
灵韵琴猛地一颤！
整把琴发出一声清鸣，七根弦同时震动，琴身浮空半寸，光华大盛。
陈凡差点没抱住：“喂！你干什么？别乱来啊！”
女子收回手，平静道：“它答应让我碰了。”
“它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听不见。”她说，“但它告诉我了。”
陈凡翻白眼：“行吧，你们聊，我靠边站。”
他慢慢把琴往前递。
琴悬在两人之间，光晕流转。女子伸出手，指尖离琴面还有一寸时，琴弦自己动了。
第一声响起，冰窟顶部的霜花瞬间融化。
第二声，外面的鸟群齐齐振翅，飞向高空。
第三声，百里内的树林无风自动，草叶轻摆，仿佛在行礼。
女子的手终于落在琴面上。
那一瞬间，陈凡感觉到一股气运波动从琴身传出来，顺着他的手臂往体内钻。他心头一跳，系统突然在他耳边响了。
【叮——检测到宿命羁绊激活，情丝牵绊协议绑定成功，宿主获得临时气运共享权限，持续时间：未知。】
陈凡：“？”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女子的手指轻轻滑过琴弦，一段旋律自然流出。
没有刻意演奏，也没有准备动作，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琴音一起，他体内的雷气竟然自主运转起来，经脉中的滞涩感迅速消退。左手手腕上那道金纹，原本死死压住，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抚过。
“你这人……”女子弹着琴，忽然开口，“明明受伤了，还非要逞强。”
陈凡一愣：“你怎么知道？”
“琴告诉我的。”她说，“它说你用雷气强行镇压反噬，伤得很重，但它治不了你，只能稳住。”
“哦。”陈凡干笑两声，“它还挺会告状。”
“但它也说……”女子顿了顿，手指不停，“你是第一个让它觉得‘值得’的人。”
陈凡笑容僵住。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骚话，比如“我可是能让一百个女人点头的男人”，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因为琴音变了。
不再是刚才那种天地共鸣的宏大之声，而是变得极轻、极柔，像夜里有人坐在床边，给你盖好被子，然后低声说一句“睡吧”。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
他靠着冰堆，慢慢滑坐下去，背靠着冰冷的石壁。
女子继续弹着，没看他。
琴音一圈圈扩散，冰窟外的灵气漩涡越转越大，百里内的草木全都朝着这个方向微微倾斜。远处山巅的积雪开始融化，溪流重新奔涌。
【友情提示：宿命羁绊已建立，琴与人双修模式开启，建议宿主别作死打断。】系统冷不丁冒了一句。
“谁要打断？”陈凡小声嘀咕，“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雷气一点点归位。那股疲惫感越来越重，但他不想睡。
他怕一闭眼，这琴音就停了。
可琴音没停。
女子的手指始终稳定，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停下。
陈凡睁开眼。
“你要走？”他问。
“不。”她说，“我在等你问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把琴给我？”
陈凡笑了：“你不都说了吗？它愿意让我给。”
“但它也可以不认我。”她说，“它可以选择抗拒到底。”
陈凡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该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叫灵韵。”他耸耸肩，“琴叫灵韵琴，你叫灵韵，这不凑巧了吗？系统抽奖抽出来的东西，总得有个合理去处吧？”
女子静静看着他：“就这？”
“不然呢？”他摊手，“我又不是圣母，还能为了天下苍生送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女子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按在琴尾。
那里刻着两个小字：灵韵。
她指尖抚过那两个字，低声道：“这把琴，三百年前就失踪了。它是灵韵域的传承之器，只有真正的‘音心者’才能唤醒它。”
“那你岂不是捡回自家东西？”
“但它选择了你。”她说，“而你，把它给了我。”
陈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女人越多，我越强。系统让我撩，我就撩，反正不亏。可刚才……它弹那首曲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用来抽的。”
女子抬头看他。
“它不是法宝，不是功法，也不是丹药。”他说，“它是……一个人。”
女子手指微微一颤。
琴身再次发光，这次是暖色的，像晨光照在湖面上。
她轻声问：“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陈凡笑了：“我要是后悔，它也不会让我碰它第一次。”
女子也笑了。很淡，但确实笑了。
她重新拨动琴弦。
这一次，琴音不再向外扩散，而是收拢，缠绕在两人周围，像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陈凡靠在墙上，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
他知道他不能睡。
可他还是慢慢闭上了眼。
女子看着他，手指未停。
琴音轻柔，如呼吸相闻。
冰窟外，百鸟落地，安静蹲伏。
百里内，草木低伏，如在朝拜。
某一刻，女子的指尖轻轻拂过第七根弦。
琴音骤起，又骤停。
她低声说：
“你睡吧，我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