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被顾衡紧紧拥在怀里,他滚烫的胸膛和钢铁般的手臂是此刻唯一真实的依靠,隔绝了门外残留的寒意与窥探。刚才强撑的勇气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让她在他怀中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衡的下颌绷得死紧,眼底的寒冰之下,是压抑不住的、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王春梅……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血腥味。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骨血,彻底隔绝所有可能的伤害。良久,感觉到怀里人儿的颤抖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绵长沉重——竟是心力交瘁之下,直接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顾衡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动作轻缓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她放回床上,拉过薄被仔细盖好。借着窗外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天光,他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带着惊悸余痕的苍白小脸,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试图将那点不安抚平。
他维持着守护的姿势,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确认她彻底沉入深眠,呼吸均匀。
天边,第一缕灰白终于艰难地撕开了浓重的夜幕。
顾衡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锐利和清明。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苏妩,俯身,一个带着决绝意味的轻吻落在她微凉的额角。
然后,他利落地起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消失在渐亮的晨光里,只留下窗棂上几不可查的指痕。
他没有回自己的小屋生火做饭。
这一次,他径直回到自己那间更显简陋的屋子。没有开灯,借着熹微的晨光,他从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洞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旧木匣子。打开匣盖,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钞票,还有几件用红布包着的、成色极好的老式金银首饰——这是他这些年出生入死、打猎攒下的全部家底,是预备着某一天带她离开这山沟沟的底气。
他动作麻利地将钱和首饰包好,塞进一个半旧的军用挎包里。又从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是他的身份证明、退伍证明,以及几张盖着红章、极其重要的批文——那是他早就托战友关系,在县城悄悄办好的接收证明和一套小院落的租赁契约。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他没有丝毫犹豫,背上挎包,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门,没有走向后山,而是朝着村里媒婆“喜婆”家的方向走去。
喜婆刚起床,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顾衡这个平日里冷得像块石头、八竿子打不着的后生突然登门,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着实吓了一跳。
“顾、顾小子?这大清早的……”喜婆有些局促。
顾衡没废话,直接说明来意,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喜婆,劳您大驾,帮我提亲。对象是知青点的苏妩同志。这些是聘礼。” 他说着,将挎包放在院中的石磨上,打开,露出里面扎眼的一沓沓钞票和红布包裹的首饰一角。
喜婆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在这穷山沟沟里,还没见过这么丰厚的聘礼!这顾小子,平时不声不响,出手竟如此阔绰!她激动得搓着手:“哎哟!提亲?苏知青?好好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包在老婆子身上!我这就……”
“不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知青点。”顾衡打断她,眼神锐利,“您只需帮我准备好该有的礼数文书,再帮我请知青队长过来一趟。我要亲自去说。”
喜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当众提亲,给足女方面子!她连连点头:“成!成!我这就去请知青队长!文书也马上备好!”
顾衡点点头,付了定金,便转身,径直走向知青点队长的住处。他步伐沉稳,脊背挺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知青点这边,因为昨夜的风波,气氛有些怪异。苏妩强撑着起来洗漱,脸色依旧不太好。王春梅则躲在屋里没露面,但那双怨毒的眼睛,透过窗缝死死盯着苏妩的房门。
当顾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知青点门口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喜气洋洋的喜婆,以及被喜婆匆匆拉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卫东。
“顾衡同志?你这是……”知青队长疑惑地看着这阵仗。
顾衡没看其他人,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刚走出房门的苏妩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宣告。
苏妩看到他,以及他身后的喜婆和李队长,心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昨夜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顾衡收回目光,转向李卫东,声音洪亮清晰,足以让整个知青点都听得清清楚楚:
“队长,各位同志。今天请喜婆和李队长做个见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顾衡,今日正式向苏妩同志提亲!”
话音一落,满场皆惊!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顾衡不等众人反应,继续说道:“我与苏妩同志两情相悦,早有婚约。我家夫人的知青时间,根据政策,还剩七天就正式结束了。” 他特意强调了“夫人”二字,宣告意味十足。“我已托人在县城安排好住处和工作。今日提亲,七日期满,我便接夫人回家。恳请李队长届时准予放行,办理相关手续。”
这番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不仅宣告了关系,更点明了苏妩即将离开的时间点,堵住了所有后续可能的纠缠!
喜婆也适时地拿出准备好的简单文书(订婚书),又故意将那个装着丰厚聘礼的挎包口敞开了些,露出里面扎眼的钞票,引得围观的知青们一阵倒吸凉气。
李卫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和顾衡的强硬态度震住了,看着那厚厚一沓钱和文书,又看了看顾衡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得点头:“啊……这、这是好事!苏妩同志能有个好归宿,组织上也放心!等时间到了,手续一定办好!”
苏妩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为她挡风遮雨、此刻又为她铺平前路的男人,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然而,就在这看似尘埃落定、众人或羡慕或惊讶的时刻,一个尖利刻薄、充满嫉妒和怨恨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猛地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我呸!好归宿?”王春梅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她指着苏妩,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和恶毒,声音尖得刺耳,“李队长!你们别被这狐媚子骗了!她苏妩就是个不干不净的破鞋!昨晚上我还看见有野男人翻她窗户呢!今天就能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收这么厚的聘礼?顾衡!你捡别人穿过的破鞋,当个活王八还美呢?!这些钱指不定是她陪哪个野男人睡来的脏钱……”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打断了王春梅所有恶毒的污言秽语!
顾衡的动作快如闪电!没人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站在了王春梅面前!那一巴掌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和滔天的怒火,狠狠地、精准地抽在了王春梅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
王春梅被打得整个人猛地一歪,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她捂着脸,耳朵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里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整个知青点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戾至极的一巴掌惊呆了!
顾衡站在原地,身形如同山岳般沉稳,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让周围温度骤降!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捂着脸、狼狈不堪的王春梅,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垃圾般的厌恶和冰冷的杀意。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钉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绝对的威压和宣告:
“再敢用你那张脏嘴,污我夫人一个字”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王春梅惨白的脸和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人话!”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血腥的意味,在死寂的知青点上空回荡。王春梅捂着脸,对上顾衡那双毫无温度、如同深渊般的眼睛,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瑟瑟发抖。
顾衡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转身,目光重新落回苏妩身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冰寒,只剩下深沉而专注的温柔。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无视所有惊愕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牵起她微凉的手。
“夫人,”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回家。”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牵着苏妩,在众人或敬畏、或复杂、或了然的目光注视下,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身后,只留下捂着脸、面如死灰的王春梅,和一片死寂的知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