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火塘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的、带着审视与试探的暗流。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带着风雪寒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洞穴口厚重的兽皮帘子外。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族长!族长您在吗?求您见老奴一面!”
是阿雅的父亲,巴图的声音。他的声音打破了洞内微妙的对峙。
顾衡银灰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锋,从苏妩的发顶移开,投向洞口的方向。他手臂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依旧将苏妩牢牢锁在怀中,但周身的压迫感却微妙地收敛了几分,转化为一种首领面对族人的冷肃。
“进来。”顾衡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帘子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雪花涌入。巴图佝偻着背走了进来,他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此刻写满了惊惶和绝望,苍老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甚至没敢多看族长怀里的夫人一眼,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族长!求您救救阿雅!她……她不见了!从午后出去采冰苔就再没回来!这风雪天,她能去哪儿?族里都找遍了,连她常去的西坡都寻过了,没有半点踪迹!老奴……老奴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求族长开恩,派人去找找她吧!她之前是犯了错,可……可罪不至死啊!” 巴图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妩靠在顾衡怀里,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不见了?采冰苔?呵,这老狼倒是会找借口。她安静地扮演着被惊扰的、依赖夫君的小妻子角色,身体甚至往顾衡怀里又缩了缩,仿佛被巴图的哀求和风雪寒气吓到了。
顾衡的目光落在跪地哀求的巴图身上,银灰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他沉默了几息,那短暂的沉默在巴图听来如同漫长的煎熬。
“知道了。”顾衡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巴图,你先起来。阿雅是本族族人,无论她之前犯过什么错,失踪了自然要寻。”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会立刻安排人手,扩大范围搜寻。风雪未停,你先回自己帐子等消息。”
“谢族长!谢族长大恩!”巴图长老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颤巍巍地爬起来,老泪纵横地退了出去。厚重的帘子落下,再次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喧嚣。
洞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紧绷。
顾衡没有立刻动作,也没有松开环着苏妩的手臂。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怀中人儿的脸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如冰锥,仿佛要穿透她温顺无害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他刚才安抚巴图的话语冷静而公事公办,但此刻投向苏妩的目光,却充满了无声的质询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
苏妩在他极具穿透力的注视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顾衡的怀疑,因为巴图的到来和阿雅的“失踪”,被推到了顶峰。他需要她一个解释,或者,一个证明。
她缓缓抬起眼睫,狐狸眼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这突发事件勾起的、仿佛后怕般的脆弱。她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清澈的瞳孔里映着他冷峻的脸庞。
然后,她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最坏的可能:
“夫君……”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如果……如果阿雅姐姐她……真的死了呢?”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一块巨石!
顾衡的瞳孔骤然收缩!环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一股极其恐怖、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从他高大的身躯中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洞穴!火塘里的火焰都仿佛被这股气势压制,猛地一暗,摇曳不定!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顾衡低下头,那张英俊却冷硬如石刻的脸庞近在咫尺,银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是惊怒?是难以置信?还是……一种被触及逆鳞、即将择人而噬的暴戾?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