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角落堆满蒙尘道具的阴影里，苏妩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下那颗微小的凸起。甜甜在她脑内激动得像是通了电的跳跳糖：【0.55%了！小妩！稳住了！还涨了一丢丢！他的鼻子绝对是内鬼！绝对！】
苏妩唇角无声地弯了一下。这微末的涨幅，是试探的成果，更是她这千年狐狸精狩猎本能的战利品。清冽的松雪气息和馥郁的玫瑰香似乎还在鼻端纠缠，她定了定神，重新挺直脊背，将那点属于“小助理”的怯懦收敛干净，只留下眼底深处一抹不为人知的狡黠。
接下来的时间，苏妩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迷糊但努力”的新人助理角色。她谨记着阿杰冰冷的眼神和副导演那句“别碍事”，行动变得异常谨慎。送水、递剧本、传达简单的指令，她都掐着顾衡休息的间隙，迈着小碎步飞快完成，放下东西立刻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动作麻利得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神总是低垂着，带着一种惶恐的恭敬。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产生直接接触的环节，连递东西都确保指尖不会与对方有丝毫交错。
阿杰紧绷的神经似乎随着苏妩这种近乎刻意的“识相”而略微放松了一些，虽然那审视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但里面的敌意总算不再那么针锋相对。片场的其他人也渐渐习惯了角落里这个存在感不高、手脚还算勤快的新助理。
【小妩，你这样……会不会太保守了？】甜甜有点担忧，【光躲着，好感度怎么涨啊？0.55%都快凝固了！】
【急什么？】苏妩在心里慢悠悠地回应，手里正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顾衡专用休息椅的扶手，【猛火快攻适合烈马，顾衡这种万年冰山，得用文火慢炖。让他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气息，才是第一步。】她的动作轻柔，指尖拂过光滑的金属表面，【你看，阿杰不就没那么防贼一样盯着我了吗？】
甜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时间在片场嘈杂的运转中滑向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棚顶缝隙，给巨大的摄影棚镀上一层疲惫的金红色。连续几个高强度镜头下来，连铁打的工作人员都显出了疲态。顾衡刚结束一场情绪张力极大的独角戏，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疲惫。他沉默地走向休息区，周身的气压比平时更低。
阿杰立刻迎上去，递上温水和干净的毛巾，低声说着什么。
苏妩远远看着，时机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所有属于原主的紧张和笨拙感，双手捧着一个崭新的保温杯——那是她下午特意清洗消毒过的——迈着小碎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她停在阿杰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一个既不会太近惹人反感，又能确保顾衡能看到她的位置。
“顾老师……”她的声音又细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在片场渐歇的嘈杂背景音里几乎听不见。
阿杰闻声回头，眉头立刻习惯性地皱起，眼神里写着“你又来干嘛”。
苏妩像是被他的目光吓到，瑟缩了一下，捧着保温杯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把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点，带着点讨好和急切：“顾老师…您…您好像有点累了…我…我看您下午一直喝冰的…这个…这个是我泡的参茶，热的…加了点蜂蜜…可能…可能对恢复精神…有一点点点用？”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头垂得更低，只露出一个发顶和微微泛红的耳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我可能多事了但我真的只是好心”的笨拙和不安。
阿杰刚想开口替顾衡拒绝这来历不明的“关怀”，顾衡却抬手，极其轻微地摆了一下，阻止了他。阿杰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顾衡和苏妩之间来回。
顾衡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妩身上。夕阳的光线勾勒出她低垂的侧脸轮廓，那颗左眼下的泪痣在金色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捧着保温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透露出真实的紧张。那股熟悉的、不受控制的玫瑰甜香，丝丝缕缕，又顽强地钻入他的鼻腔，混在空气里淡淡的汗味和灰尘味中，显得格外突兀又……清晰。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审视一件物品，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的探究？他眉宇间的阴郁似乎被这细微的香气和眼前人笨拙的姿态搅动了一下。
苏妩能感觉到那落在头顶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的重量。她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紧张——她怕的不是被拒绝，而是怕这精心铺垫的试探落空。
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顾衡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只是下巴微微沉了一下。
“放着。”他开口，声音带着长时间工作后的低哑，依旧没什么情绪，却不再是冰冷的命令式。
阿杰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
苏妩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反而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准，慌乱又感激地连声应着：“是！是！谢谢顾老师！”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快步上前，将那个温热的保温杯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放在顾衡休息椅旁边的小桌子上，动作快得像怕对方反悔，放好后又立刻兔子般跳开，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深深鞠了一躬，才低着头快步走开。
转身的瞬间，苏妩的眼角余光瞥见顾衡的视线似乎在她放下的保温杯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面具。但刚才那微不可查的点头和那句“放着”，已经足够。
【啊啊啊啊啊！他收了！他收了你的爱心参茶！】甜甜在她脑子里放起了电子烟花，【虽然没喝！但收下了就是胜利！里程碑式的胜利！阿杰那表情你看到了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哈哈哈哈哈！还有好感度！小妩！快看！】
苏妩走到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在心底问：【多少？】
【0.58%！】甜甜的声音亢奋得像是打了鸡血，【从0.55%跳上来的！虽然只是0.03%，但这代表什么？代表他默许了你的靠近！代表你的气息、你的‘关心’正在他那个厌女堡垒上凿洞！小妩，你的文火慢炖起效了！】
苏妩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高高的窗户，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紧张时自己咬过的细微痕迹。
【参茶…加了蜂蜜的…】她在心底轻笑，带着一丝狐狸般的得意，【甜甜，你说……】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是会嫌甜腻一口不碰呢……】她舔了舔自己微干的唇，【还是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拧开盖子，尝一尝那带着玫瑰香气的温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