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晨明蹲在河岸边,粗糙的手指捻着一根枯黄的芦苇,目光投向远处缓缓流淌的黑水河。夕阳的余晖将河面染成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完全黑了。
农历七月十五,村里人早早闭户不出。唯有关晨明还坐在河边,等待着什么。
“晨明,该回了。”老村长站在不远处喊道,声音里透着不安。
关晨明头也不回,“您先回吧,我再坐会儿。”
老村长叹了口气,“别待太久,今晚...不寻常。”
关晨明没应声,只是盯着河面。老村长摇摇头,拄着拐杖沿着土路往回走,脚步声渐行渐远。
黑水河平静地流淌,两岸芦苇随风轻轻摇曳。关晨明记得小时候,这河水是清的,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和小鱼。不知从何时起,河水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深,再也看不见底。
天终于黑透了。一轮圆月悬在空中,出奇地大,出奇地红,照得河面泛着诡异的光泽。
关晨明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他本该跟着村里人一起回避这个日子,但他不能。三年前的今夜,他弟弟关晨光在这条河里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河边坐坐,仿佛这样就能等到弟弟回来。
忽然,河面远处亮起了一点光。
关晨明眯起眼睛。那光点飘飘忽忽,顺着水流向下漂来。接着是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形成一列幽幽的光点,在漆黑的水面上缓慢移动。
河灯。
关晨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村里早已没人放河灯了,尤其是在这个日子。老一辈人说,七月十五放河灯,会引来不该来的东西。
他蹲下身,藏在芦苇丛中,仔细观察。那些河灯造型古朴,像是用纸糊的,中间点着一小节蜡烛,发出微弱而稳定的光。它们排成一列,秩序井然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漂来。
随着河灯靠近,关晨明注意到它们并非随意漂流,而是沿着一条诡异的直线轨迹,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河水在灯旁泛起细小的涟漪,却没有一盏灯被水流带偏方向。
最前面的河灯已经漂到了他正前方的河面。关晨明屏住呼吸,数了数——总共七盏灯,每盏间隔恰好一致,形成一个完美的阵列。
就在这时,第一盏河灯突然晃动了一下,蜡烛的火苗蹿高了几分,然后毫无征兆地熄灭了。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依次熄灭,直到所有灯光都消失在黑暗中。
关晨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站起身,想要离开河边,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河水开始冒泡,像是煮沸了一般。从刚才最后一盏河灯熄灭的地方,一串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上水面,破裂,然后又有一串跟上。
关晨明瞪大了眼睛。在那气泡中央,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浮起。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五指张开,指向天空。接着是手臂,肩膀,最后是整个躯体——一个人形的东西浮出了水面,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漂在河中央。
关晨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拼命想移动双脚,却无济于事。他想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浮尸般的物体开始缓缓转动,一点一点地转向岸边的方向。关晨明祈祷那不是他想象中的面孔,但事与愿违当那东西完全转过来时,月光照在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上。
关晨光。他的弟弟。三年过去,面容竟无丝毫改变,只是苍白得可怕,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
关晨明终于挣脱了束缚,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当他再次望向河面时,那里什么也没有了。河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晨光...”他喃喃道,声音嘶哑。
那晚关晨明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跌跌撞撞,脑中一片混乱,直到推开自家院门,看见屋内亮着的灯光,才稍稍安定下来。
妻子李秀兰正在灶前热饭,见他面色苍白,忙问:“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关晨明摇摇头,径直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冷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我看见晨光了。”他终于说出口。
李秀兰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在哪看见的?”
“河里。”关晨明抹了把脸,“他浮在河里,就像...就像刚刚落水一样。”
李秀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可能,都三年了...你看错了吧?”
关晨明没有争辩。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一夜,关晨明辗转难眠。每次合上眼,就看见弟弟苍白的脸浮现在黑暗中。天快亮时,他才勉强睡着,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站在黑水河边,河水漆黑如墨。关晨光站在对岸,浑身湿漉漉的,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他向着关晨明伸出手,嘴唇开合,像是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在他身后,漂浮着那些诡异的河灯,烛光幽幽。
关晨明惊醒时,天已大亮。妻子不在身边,灶房传来做饭的声响。他坐起身,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梦中的画面历历在目。
“秀兰,”他走到灶房门口,“我记得晨光失踪那天,是不是有人放过河灯?”
李秀兰正在搅粥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到了。”
李秀兰放下勺子,若有所思,“好像是有。那几年城里人流行来河边放河灯许愿,说是能带来好运。那天确实有人放过,怎么了?”
关晨明摇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但他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关晨明走访了村里几个老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河灯的事。大多数人都避而不谈,直到他找到村里最年长的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已经九十有余,眼睛花了,耳朵却还好使。当关晨明提起河灯,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河灯啊...”赵老爷子咂咂嘴,“那不是随便放的东西。老话说,河灯引路,渡魂过河。放对了,能帮孤魂野鬼找到归途;放错了,会引来水里的东西。”
“水里的东西?”关晨明追问。
赵老爷子压低声音:“黑水河深着呢,底下有什么,谁说得准?老一辈传下来的话:河灯现,鬼魂见。七月十五放河灯,那是给鬼引路的。”
关晨明感到一阵寒意,“要是...要是有人落水失踪了,河灯能把他引回来吗?”
赵老爷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关晨明,“晨明啊,我知道你惦记晨光。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强求只会招灾。”
关晨明还想再问,但赵老爷子已经闭上眼睛,摆摆手表示不愿再多说。
回家路上,关晨明心事重重。经过村委会时,他看见老村长正在门口晒太阳。
“晨明,过来坐坐。”老村长招呼他。
关晨明走过去,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听说你在打听河灯的事?”老村长直接问道。
关晨明点点头,“我就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老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看见什么了。那天晚上,我也看见了。”
关晨明猛地抬头,“您也看见了?”
“不只是我。”老村长声音压得更低,“村里好几个老人都看见了。但我们不敢声张,怕引起恐慌。”
“那到底是什么?晨光真的回来了吗?”
老村长摇摇头,“那不是晨光,至少不完全是。黑水河有时候会...显现一些东西。记忆、影子、或者别的什么。河灯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怎样?”老村长拍拍关晨明的肩膀,“听我一句劝,别再追究了。让晨光安息吧。”
关晨明嘴上应着,心里却已下了决心。他要去城里打听,看看当年到底是谁在黑水河边放了河灯。
第二天一早,关晨明搭上了去城的早班车。县城变化很大,三年的时间里多了不少高楼大厦。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组织放河灯活动的文化协会。
协会的工作人员换了一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老员工。当关晨明说明来意,对方皱起了眉头。
“三年前的事?那么久,谁还记得清?”
“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关晨明恳求道。
老员工翻出一本厚厚的记录册,一页页查找。“七月十五...黑水河...有了。那天确实有个放河灯活动,是一个姓林的老板赞助的。说是祈福活动。”
“林老板?全名是什么?怎么找到他?”
老员工看了看记录,“林天成。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不过...”他顿了顿,“听说他后来出了事,公司倒闭了,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关晨明心里一沉,“出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好像是家里遭了变故。”老员工合上记录册,“我建议你别打听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又是同样的话。关晨明谢过老员工,走出协会大楼,站在喧闹的街头,感到一阵茫然。
林天成。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回到村里,关晨明四处打听这个林天成的消息。终于从一个常去城里做买卖的村民那里得知,林天成确实破产了,现在住在城郊的一处平房里,深居简出。
隔日,关晨明再次进城,找到了林天成的住处。那是一座低矮的平房,院墙斑驳,门前杂草丛生。
他敲了敲门,许久才有人应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憔悴的脸。那人五十上下年纪,头发已花白大半,眼神警惕。
“谁啊?”
“是林天成先生吗?我叫关晨明,想问问三年前黑水河放河灯的事。”
听到“黑水河”和“河灯”这两个词,林天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不清楚,你找错人了。”说着就要关门。
关晨明急忙抵住门,“我弟弟在那天晚上失踪了。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天成的手顿了顿,眼神闪烁,“你弟弟?”
“关晨光。他那天晚上去河边钓鱼,再也没回来。”
林天成沉默良久,终于松开手,让开门。“进来吧。”
屋内陈设简陋,到处堆着纸箱,像是刚搬来不久。林天成示意关晨明坐下,自己则点了根烟,深吸一口。
“那天放河灯,本来是个祈福活动。”林天成缓缓开口,“我生意遇到困难,听人说放河灯能转运气,就组织了那么个活动。请了师傅做了七盏大河灯,说是能招财纳福。”
“然后呢?”
林天成的手微微颤抖,“放灯的时候还好好的,但灯漂到河中央,突然全部熄灭了。然后...”他顿了顿,似乎不愿回忆那晚的情景。
“然后怎么了?”
“河里冒出了东西。”林天成声音低沉,“像是人形,但又不像。有好几个,浮在水面,然后又沉下去了。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四处逃散。第二天,就听说有人失踪了。”
关晨明感到后背发凉,“为什么没人说出来?”
“谁说?说出去谁信?大家只当是眼花了,或者干脆不提。”林天成掐灭烟头,“但那之后,我的生意一落千丈,妻子得了怪病,半年后就走了。我也搬到了这里,躲清静。”
“你认为和放河灯有关?”
林天成苦笑,“我知道有关。后来我找人打听了才知道,黑水河不能随便放灯,尤其是那种特制的大河灯。老人说,那种灯不是引福,是引魂。”
“引魂?”
“引水里的魂。”林天成看着关晨明,“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关晨明沉默许久,最终站起身,“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林天成送他到门口,“别再追究了。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返回村里的路上,关晨明思绪万千。他基本确定了弟弟的失踪与那场河灯活动有关,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仍然是个谜。
那天晚上,关晨明又梦见了弟弟。这次关晨光离得更近,就站在河对岸,浑身湿透,眼睛睁开,空洞无神。他再次伸出手,嘴唇开合,像是在重复着什么话。
关晨明猛地惊醒,心跳如鼓。他忽然意识到,弟弟在梦中似乎一直在说同样的几个字。他努力回忆着口型,尝试解读。
“灯...灭...回...”他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灯灭回?”
接下来的几天,关晨明魂不守舍。他反复想着那个梦和弟弟的口型。灯灭回?是什么意思?灯灭了回去?还是灯灭的回?
他想起那晚看到的河灯,七盏灯依次熄灭,然后弟弟出现。林天成也提到,河灯熄灭后,有东西从河里冒出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关晨明再次找到赵老爷子。这次他直接问道:“如果河灯引魂,那灯灭了会怎样?”
赵老爷子闻言,脸色骤变,“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自己想的。那晚我看见河灯熄灭,然后...看见了晨光。”
赵老爷子长叹一声,“造孽啊。灯引魂,灭留人。河灯若是自然熄灭,引来的魂就会留在岸上,回不去了。”
关晨明感到一阵寒意,“那怎么办?”
“只能重新点亮河灯,把魂引回去。但必须在同样的日子,同样的地点,否则...”赵老爷子摇摇头,“但没人敢这么做,太危险了。万一引来的不只是你想引的那个呢?”
关晨明终于明白了。弟弟的魂被困在了岸上,无法超生。所以他每年都会在同样的日子出现。
时间过得很快,农历七月十五又快到了。关晨明下定决心,要亲手制作河灯,在黑水河边点亮,送弟弟回去。
他从赵老爷子那里打听来河灯的制作方法:必须用特定的油纸,竹篾做架,灯芯要用七股棉线搓成,蜡烛得是特制的牛油蜡。
关晨明悄悄准备着材料,不敢告诉妻子真相,只说想做个河灯祭奠弟弟。李秀兰虽然觉得不安,但也没阻止。
七月十五傍晚,关晨明带着做好的河灯,再次来到黑水河边。
这次他特意站在四年前放河灯的位置。天色渐暗,河面平静得可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关晨明将河灯轻轻放入水中。灯芯点燃,发出幽幽黄光。他推了推灯座,河灯缓缓向河中央漂去。
一盏,两盏...他一共做了七盏,与当年数量相同。河灯排成一列,向着下游漂去,与那晚的轨迹一模一样。
关晨明屏息凝神,注视着河灯。它们漂到河中央时,最前面的那盏突然晃动起来。
来了。关晨明心跳加速。
第一盏灯的火焰蹿高,然后倏地熄灭。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就像被无形的手一一掐灭。
当最后一盏灯熄灭时,河面开始冒泡。关晨明紧握双手,祈祷只出现弟弟一个。
河水中央,那个苍白的身影缓缓浮起。关晨光的面容再次出现,眼睛紧闭,仿佛沉睡。
关晨明按照赵老爷子教的方法,重新点亮一盏备用的河灯,举在空中,轻声呼唤:“晨光,跟我回家。”
那身影转向他,眼睛突然睁开,空洞无神。关晨明强忍恐惧,继续举灯呼唤。
关晨光的身体缓缓向岸边漂来。关晨明慢慢后退,引着那身影靠近河岸。
就在关晨光即将触岸的刹那,关晨明迅速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推向河中央。灯亮着,漂向黑水河深处。
“跟着灯走,晨光。跟着灯回家。”他大声喊道。
关晨光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向河灯的方向,开始随着灯光向河中央漂去。他的眼睛始终睁着,望着那点光亮,渐行渐远。
关晨明屏住呼吸,看着弟弟的身影随着河灯飘远。就在那盏灯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他看见关晨光的身影缓缓沉入水中,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河面恢复了平静。那盏河灯的光亮在远处闪烁了几下,也终于熄灭。
一切都结束了。
关晨明瘫坐在河岸边,泪水无声滑落。四年了,他终于让弟弟安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准备回家。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河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河中央,又一盏河灯亮了起来。不是他放的那种,而是更古老、更破旧的样式。灯旁,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出水面,面向着他。
然后是第二盏灯亮起,又一个身影浮现。第三盏,第四盏...整整七盏河灯依次亮起,每盏灯旁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关晨明惊恐地发现,那些人影正缓缓转向他,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想起赵老爷子的警告:万一引来的不只是你想引的那个呢?
关晨明转身就跑,不敢回头。他沿着土路拼命奔跑,直到看见村口的灯光才稍稍放缓脚步。
喘息着回头望去,黑水河隐没在夜色中,看不见任何光亮。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那些河灯引来的,不只是他弟弟的魂。
关晨明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锁紧门窗。李秀兰早已睡下,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那一夜,关晨明无法入睡。每次合眼,都看见无数河灯在黑水河上漂荡,每盏灯旁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天快亮时,他才勉强睡着,却又做了梦。
梦中,他站在黑水河边。河面漂浮着无数河灯,延伸至视野尽头。每盏灯旁都站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面向着他,眼睛空洞无神。
在最前面,他看见了关晨光。弟弟伸出手,指向那些河灯,嘴唇开合,这次关晨明清楚地读懂了他说的话:
“还有更多。”
关晨明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已大亮,鸟鸣声声,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黑水河底的秘密被揭开了一角,而那些被河灯引来的魂,不会轻易回去。
从那天起,关晨明再也不敢靠近黑水河。村里人发现,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望着远方出神。
每年七月十五,关晨明还是会制作七盏河灯,在天黑前放入黑水河中。他不敢不去,生怕那些河灯中的魂会找上门来。
河灯漂向黑水河深处,灯灭之后,有时会有模糊的身影浮现,望向村庄方向,然后又缓缓沉入水中。
关晨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抚。总有一天,那些被引来的魂会要求更多。
而黑水河底,还有无数河灯等待被点亮,无数魂等待被引渡。
关晨明站在河边,望着漆黑的河水。他仿佛能看见河底深处,那些沉没的河灯一排排延伸,看不到尽头。每盏灯旁,都站着一个等待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明天,他还会再来。
河灯祭,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