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深夜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眼。作为建筑设计师,加班到凌晨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老刘,还没睡吧?\"是张岩发来的消息,后面跟着几张模糊的照片。刘明辉点开大图,发现是一栋破旧建筑的内部照片,斑驳的墙面上还能辨认出\"仁和医院\"几个褪色的红字。
刘明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仁和医院,这个名字勾起他一些模糊的记忆。二十年前,那家位于城郊的私立医院突然关闭,当时还上了本地新闻。据说是因为医疗事故,但具体细节从未公开。
\"这是哪来的照片?\"他回复道。
\"我今天路过老城区发现的,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常说的那个都市传说吗?\"张岩的回复很快,\"据说这医院关闭前,有病人半夜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在空病房里做手术,但手术台上没有人。\"
刘明辉皱了皱眉。他和张岩是高中同学,现在都在建筑设计行业工作。张岩一直对都市传说和灵异事件有着病态的痴迷,而刘明辉则更相信科学和理性。但此刻,那些褪色的墙面和歪斜的门框却莫名吸引着他职业的目光。
\"你进去了?\"他问。
\"只在门口拍了照,门锁着。不过...\"张岩发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我找到了一扇破窗户。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就当是怀旧。\"
刘明辉犹豫了。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好奇心却在蠢蠢欲动。\"就看看建筑结构,\"他对自己说,\"不进去太深。\"
\"好吧,周六下午。\"他最终回复道,然后关掉电脑,走进夜色中。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但每次回头,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被风吹动的树影。
周六的阳光明媚得几乎讽刺。刘明辉在约定地点见到了张岩,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眼窝深陷,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你最近还好吗?看起来有点憔悴。\"刘明辉递给他一杯咖啡。
张岩接过咖啡,手指冰凉得不像活人。\"项目赶工,熬了几个通宵。\"他咧嘴笑了笑,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走吧,医院离这不远。\"
他们开车来到城郊,仁和医院就坐落在一条荒废的支路尽头。三层的水泥建筑被疯长的藤蔓部分覆盖,正门挂着生锈的铁链和锁。正如张岩所说,侧面的窗户有一扇玻璃破碎,足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你确定要进去?\"刘明辉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这地方看起来随时会塌。\"
张岩已经半个身子探进窗户,\"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偷东西。再说,你不是一直想研究老建筑的结构吗?\"他的声音从建筑物内部传来,带着奇怪的共鸣。
刘明辉深吸一口气,跟着爬了进去。里面的空气浑浊而沉重,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他说不上来的气味——像是消毒水,但更刺鼻,更...陈旧。
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形成几道光柱,照亮了漂浮的尘埃。他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两侧是排列整齐的病房门,有些敞开着,有些紧闭。地面铺着已经发黄开裂的瓷砖,墙上的油漆剥落,露出下面的水泥。
\"真安静。\"张岩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刘明辉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作为设计师,他对建筑结构有着职业性的敏感。仁和医院采用的是典型的七十年代布局——中央走廊,两侧病房,尽头是护士站。但有些细节让他困惑,比如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异常大,而且内侧都装有金属栅栏。
\"这不像普通医院,\"他小声说,\"更像是...\"
\"精神病院。\"张岩接过他的话,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查过资料,仁和医院最初确实是作为精神病院建立的,八十年代才改成普通私立医院。\"
刘明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推开最近的一间病房门,里面有两张铁床,床垫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弹簧。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病历本,他好奇地拿起来翻看。
\"奇怪...\"所有患者的姓名都被黑色墨水涂掉了,只剩下诊断记录和用药情况。大部分诊断都写着\"精神分裂症\"或\"严重抑郁症\",用药剂量大得惊人。
\"你看这个。\"张岩站在房间角落,指着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金属环。刘明辉走近查看,发现那是一个手铐的固定点,旁边还有类似的装置。
\"他们束缚病人?\"刘明辉感到一阵恶心。
张岩没有回答,他已经走出房间,向走廊深处走去。刘明辉赶紧跟上,相机挂在脖子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们来到护士站,柜台后面是一排排档案柜。张岩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塞满了泛黄的病历。\"全都涂黑了名字,\"他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把名字涂掉?\"
刘明辉注意到护士站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面已经氧化,但还能模糊映出人影。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张岩,突然觉得镜中张岩的表情有些...不对。现实中的张岩正专注地翻找档案,而镜中的他却直勾勾地盯着刘明辉,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刘明辉猛地转头看向真实的张岩,后者仍然背对着他在翻找东西。\"你看这个。\"张岩突然说,举起一个文件夹。刘明辉走过去,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幻觉。
文件夹里是一份医院平面图,但有一个区域被红笔圈了出来——地下室。\"这里标着'特殊治疗区',\"张岩兴奋地说,\"我们得去看看。\"
\"等等,\"刘明辉拉住他,\"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天快黑了。\"他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西斜,走廊里的阴影在不断拉长。
\"再就看一眼地下室,\"张岩坚持道,\"然后就走。楼梯在这边。\"他不等刘明辉回应,就朝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走去。
刘明辉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楼梯间的灯早已不工作,他们只能用手机照明。下楼的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异常响亮,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楼梯的轻微震颤。
地下室的空气更加浑浊,带着一种奇怪的甜腻气味,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着化学药剂。刘明辉的喉咙发紧,胃部不适地翻搅着。
\"这里...\"他刚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下室是一个开阔的空间,被分成几个区域。中央是几张手术台,周围环绕着各种医疗设备。尽管积满灰尘,但设备看起来保存完好,似乎随时可以投入使用。最令人不安的是,手术台上还铺着发黄的手术单,上面有深褐色的污渍。
\"这是血迹吗?\"刘明辉的声音发颤,不敢靠近。
张岩却径直走向手术台,用手指摸了摸那些污渍。\"干透很久了。\"他说,语气出奇地平静。
刘明辉的视线被墙边的一排柜子吸引。玻璃柜门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浑浊的液体。他走近查看,差点惊叫出声——那些罐子里漂浮着各种人体组织。有眼球、手指,甚至还有几个完整的大脑。
\"天啊...\"他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一个金属托盘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别紧张,\"张岩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这些都是医疗标本,老医院都这样。\"
刘明辉摇头,\"不对,这不正常。我们得走了,现在就走。\"他转身想离开,却发现张岩不见了。
\"张岩?\"他喊道,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没有回应。
刘明辉的心跳加速,汗水顺着后背流下。他举着手机四处照射,光束扫过手术台、医疗设备和那些可怕的标本罐,但就是不见张岩的身影。
\"这不好笑!\"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回答他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水管滴水的声响。
他决定先回到一楼。就在他转身走向楼梯时,余光瞥见地下室最里面的一个小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里面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张岩?\"他慢慢走近,推开门。
这是一个小手术室,无影灯竟然亮着,发出惨白的光。房间中央是一张手术台,周围站着几个...不,那不是人。那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形模特,姿势僵硬地围在手术台旁,仿佛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刘明辉的血液几乎凝固。更可怕的是手术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罐,比他在外面看到的都要大。罐子里漂浮着一个完整的人头,眼睛大睁,嘴巴微张——那是张岩的脸。
刘明辉大叫一声,转身狂奔。他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梯,穿过走廊,从他们进来的窗户跳了出去,摔在外面的草地上。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跑,直到回到车上。
他颤抖着发动汽车,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仁和医院的窗户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去。
第二天,刘明辉带着警察回到仁和医院。但奇怪的是,医院已经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框架,根本看不出曾经有过地下室。警方调查后告诉他,仁和医院二十年前就因为火灾关闭,根本不可能保存得那么完好。
更诡异的是,三天后,警方在张岩的公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法医鉴定他已经死亡至少三天——也就是说,在刘明辉和他一起去医院的那天,张岩其实已经死了。
刘明辉检查手机,发现所有与张岩的通信记录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他相机里的几张照片证明那晚他确实去过某个地方——照片上只有一片被火烧过的废墟。
至于那个装着张岩头颅的玻璃罐,以及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再也没有人见过。仁和医院的都市传说又多了一条: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看到医院的灯光亮起,窗户上晃动着穿白大褂的身影,仿佛在进行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