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蹲在村外那座废弃的破庙前,手中的黄纸在夜色中燃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庙墙上。
\"求您显灵,让我家志强考上公务员...\"杨超低声念叨着,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将三炷香插入满是香灰的破旧香炉中。\"只要能成,我什么都愿意给...\"
夜风呜咽着穿过破庙残缺的屋檐,吹得香头上的火星忽明忽暗。杨超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但每次回头,只能看到月光下摇曳的荒草和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三个月后,当杨志强的公务员录取通知书送到杨家时,整个杨树沟村都轰动了。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时成绩平平的杨志强,竟然真的考上了县里的财政局。
\"我就说嘛!\"杨超拍着桌子,声音大得半个村子都能听见,\"我家志强那是文曲星下凡!你们这些人的孩子,再读十年书也赶不上!\"
他趾高气扬地在村里转悠,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多有出息。村里人表面赔着笑,背地里却都撇嘴——谁不知道杨志强平时连个像样的文章都写不出来。
但杨超不管这些。他开始在村里作威作福,走路都横着走。谁家办事不请他坐上席,他就到处说人家坏话;谁家孩子考试比他儿子当年分数高,他就阴阳怪气地说\"考得好不如命好\"。
\"老杨啊,听说你常去破庙烧香?\"村里的李老汉有一次试探着问。
杨超脸色一变,随即又得意起来:\"怎么?眼红了?那是我家祖传的法子!你们这些人懂什么?\"
李老汉摇摇头走开了,临走时嘟囔了一句:\"那种地方的东西也敢招惹...\"
杨超没放在心上。他儿子在县里混得风生水起,不到两年就买了车,第三年更是给家里盖起了三层小楼。村里人表面上恭维,私下里却议论纷纷——一个刚工作的小公务员,哪来这么多钱?
杨超才不管这些。他每天背着手在村里转悠,享受着别人羡慕又畏惧的目光。直到那个夏夜...
那天晚上特别闷热,杨超睡到半夜突然惊醒。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盯着他。睁开眼,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
\"谁?\"杨超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没有人回答。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摸索着打开灯,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杨超松了口气,骂了句\"见鬼\",又躺下了。可刚闭上眼,他就听见\"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
他再次开灯,房门确实开了一条缝。杨超记得睡觉前明明关紧了。他下床把门重新关好,检查了窗户,一切正常。
\"老了,记性不好了。\"杨超自言自语,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客厅的香炉被动过。那个他用来每天给\"那位\"上香的铜香炉,原本放在供桌正中央,现在却歪向一边,里面的香灰洒出来一些,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只伸开的手。
杨超的手抖了一下,赶紧把香炉摆正,又点了三炷新香。
\"可能是风吹的...\"他安慰自己,却记不清昨晚是否开过窗户。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厨房的碗柜半夜自己打开;晾在外面的衣服莫名其妙掉在地上;最可怕的是,杨超总能在眼角余光里瞥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第七天晚上,杨超彻底崩溃了。
他半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声音来自儿子的房间——杨志强在县里工作,很少回家,房间一直空着。
杨超抄起手电筒,壮着胆子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照在书桌上——那里摊开着杨志强的中学课本,书页正自己缓缓翻动,仿佛有无形的手在翻阅。
\"啊!\"杨超惊叫一声,后退时撞到了墙上的相框。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他颤抖着捡起来,是杨志强考上公务员时拍的全家福。
但照片上的杨志强变了——他的嘴角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上咧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镜头外的某个点,整张脸扭曲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杨超尖叫着把照片扔了出去。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供桌,哆嗦着手点燃了一大把香。
\"求您...求您高抬贵手...\"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把香胡乱插进香炉,\"我...我明天就去给您烧纸钱...很多纸钱...\"
香炉里的香灰突然无风自动,形成了一个漩涡。那些刚插上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转眼就烧到了底。更可怕的是,明明没有火源,香炉里又有一炷香自己燃了起来,青烟笔直上升,在空气中凝而不散。
杨超瘫坐在地上,裤裆一阵湿热——他尿裤子了。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就看见杨超拎着一大袋纸钱往破庙方向跑。他脸色惨白,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老杨这是咋了?\"王婶问路过的李老汉。
李老汉摇摇头:\"怕是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那破庙里的玩意儿,是能随便许愿的吗?\"
三天后,县里来了两个警察,把杨超接走了。原来杨志强因贪污巨额公款被逮捕,涉案金额高达三百多万。警察来通知家属时,发现杨超已经精神失常——他只会反复说\"我还债,我烧纸\",对其他问题毫无反应。
杨树沟村的人最后一次见到杨超,是在一个阴天的傍晚。他独自蹲在破庙前烧纸,火光映着他呆滞的脸。有人听见他不停地念叨:\"我还了...我还了...\"
第二天,杨超不见了。有人说他被亲戚接走了,也有人说半夜看见他走进了破庙,再没出来。只有那个破旧的香炉还放在杨家供桌上,里面的香灰不知何时又形成了一个手的形状,五指张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