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明紧握方向盘，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辨认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山路。雨刷器以最快频率摆动，却仍跟不上暴雨的节奏。挡风玻璃上的水幕刚被扫开，立刻又被新的雨水覆盖。山路蜿蜒，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任何防护栏。
\"这鬼天气...\"李文明低声咒骂，将空调调高了一档。车内的雾气开始凝结在玻璃上，他用袖子擦了擦，继续专注地盯着前方。
收音机里播放着交通信息：\"...山区路段因暴雨可能出现滑坡，请驾驶员谨慎驾驶...\"李文明伸手调低了音量，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坏消息。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本该两小时前就到家。一场突如其来的加班会议打乱了他的计划，而现在这场暴雨更是雪上加霜。
山路转过一个急弯，李文明下意识踩了刹车。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从对面直射而来，伴随着尖锐的轮胎打滑声。李文明的心脏猛地一跳，本能地将方向盘向右打死。
\"操！\"他大喊一声，车子几乎擦着山壁停下。而对面的那辆车——一辆白色SUV——却没能这么幸运。它在湿滑的路面上完全失控，像被无形的手推着一般，横着滑向道路另一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李文明瞪大眼睛，看着那辆SUV撞上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黑色轿车。撞击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金属扭曲的尖啸声让人牙酸。两辆车像玩具一样被抛向不同方向，SUV翻滚着撞向山壁，而黑色轿车则被反弹力推向悬崖边缘，半个车身已经悬空。
李文明的手颤抖着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全身，但他顾不上这些。他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打了120和122。
\"喂？这里是盘山公路17公里处，发生了严重车祸！两辆车相撞，情况很糟糕！\"他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尖锐。
挂断电话后，李文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事故现场跑去。雨水冲刷着路面，混合着某种深色的液体向低处流淌。当他靠近那辆SUV时，一股浓重的汽油味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SUV的车顶已经完全塌陷，挡风玻璃粉碎。透过破碎的车窗，李文明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驾驶座上的人，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更像是一团被挤压变形的肉块。安全气囊爆开，但显然没能救下驾驶者的性命。那人的头部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一只眼球半挂在眼眶外，另一只则死死盯着李文明的方向。
\"呕——\"李文明转身干呕起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黑色轿车的情况同样骇人。半个车身悬在悬崖外，摇摇欲坠。透过破碎的车窗，李文明看到里面有三个人——驾驶座上的男人满脸是血，一动不动；副驾驶的女人身体被变形的车门挤压得不成形状；后座似乎是个孩子，但李文明不敢细看。
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轿车旁边的路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暗红色的块状物显得格外刺眼。一块看起来像是...头皮？上面还连着几缕头发，在雨水中飘动，像某种诡异的水生植物。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警灯穿透雨幕。李文明退后几步，给赶来的救援人员让出空间。交警和救护人员迅速封锁现场，有人拉起了警戒线。
\"先生，请您退后！\"一名交警大声喊道。
李文明机械地点点头，退回到自己的车旁。他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一名医护人员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检查，他摇了摇头。
\"我...我只是路过，看到了事故。\"李文明的声音嘶哑，\"他们...还有救吗？\"
医护人员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太迟了。请您到那边做个简单的笔录，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李文明木然地完成了笔录，交警告诉他可能需要后续联系他作证。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无法控制地瞟向事故现场。救援人员用白布盖住了那些...残骸。雨水将血迹冲得到处都是，路面像被泼了红漆。
\"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通行？\"李文明问道，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明天早上他还有个重要会议。
交警皱眉：\"至少两小时。我们需要清理现场，做事故勘查。\"
李文明咬了咬下唇。两小时？那他到家都快凌晨两点了。\"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
\"这是唯一的山路，先生。\"交警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请您耐心等待，或者掉头回镇上找地方过夜。\"
李文明走回车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掉头回去意味着要多走三小时的路，而等待又太浪费时间。他盯着前方忙碌的救援现场，注意到最右侧的路面其实已经清理出了一条狭窄通道，足够一辆车缓慢通过。
\"应该...没问题吧？\"李文明自言自语。他再次看了看时间，做出了决定。
启动车子，他缓慢地向前驶去。一名交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走过来示意他停下。
\"先生，现场还没清理完毕，请您等待！\"
李文明降下车窗：\"我明天一早有重要会议，能不能让我从边上过去？我看那边已经可以通行了。\"
交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文明苍白的脸色和湿透的衣服，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但请非常小心，路面还有碎片，而且速度不能超过20迈。\"
\"谢谢！\"李文明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驶过事故现场，李文明强迫自己不要看向那两辆扭曲的车辆和地上的白布。但就在他的车经过最狭窄的部分时，他感觉到右前轮压过了什么东西，发出一种奇怪的\"噗嗤\"声，像是压过了一个装满液体的塑料袋。
李文明胃部一阵翻腾，但他没有停车，只是加快了速度驶离现场。后视镜中，红蓝警灯依然闪烁，雨幕将一切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那只是一场噩梦。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李文明疲惫地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身上的寒意和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但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只挂在眼眶外的眼球和路面上的头皮碎片。
\"别想了，睡觉。\"他对自己说，翻了个身。
不知过了多久，李文明终于陷入浅眠。然后，他梦见自己站在雨中，面前是那辆扭曲的SUV。车门突然打开，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冰冷湿滑，像泡了很久的尸体...
\"啊！\"李文明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雨依然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辗转反侧，每次闭上眼睛，那些可怕的画面就会重新浮现。
第二天早晨，李文明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会议上他心不在焉，被老板点名批评。午休时，同事小王关切地问：\"老李，你脸色很差，生病了？\"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李文明勉强笑了笑。
但噩梦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连续一周，李文明每晚都会梦见那场车祸，但梦中的场景越来越诡异。有时是那辆黑色轿车里的孩子站在他床边，有时是路面上的头皮碎片像蜘蛛一样爬向他。最可怕的是，他开始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若有若无，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在他耳边萦绕。
第七天早晨，李文明决定去洗车。也许清理一下车子能让他感觉好一些。在自动洗车房，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高压水枪冲刷着车身。突然，他的目光被右前轮缝隙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小块暗褐色的物体，卡在轮胎花纹深处。水枪的强力水流也没能将它冲走。李文明蹲下身，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把它挑了出来。
当看清那是什么时，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块干涸的皮肤组织，约莫硬币大小，边缘不规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上面还附着几根黑色的头发。
\"这是...\"李文明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那块东西掉在了地上。他突然想起了车子驶离现场时，右前轮压过什么东西的感觉，想起了那个\"噗嗤\"声。
\"不...不可能...\"他后退几步，胃部一阵绞痛。那块皮肤组织——很可能是头皮的一部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它来自那场车祸，来自某个不幸的死者。而他，无意间将它带回了家。
李文明跪倒在地，干呕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周噩梦的来源——不是心理作用，不是愧疚感，而是这块该死的、被他的车轮带回来的死亡碎片。
女人的哭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这次无比清晰，仿佛就站在他身后。李文明不敢回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盯着地上那块头皮组织，惊恐地意识到——
它好像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