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王雨威站在咖啡厅门口，望着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痕发呆。他本该在一个小时前就离开的，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他的计划。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三分，他叹了口气，准备冒雨冲向地铁站。
\"王雨威？\"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浑身一颤。他缓缓转身，看到了那张三年未见却依然熟悉的脸——张婷。
她比记忆中更瘦了，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涂着暗红色的口红。黑色风衣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戴着他曾经送给她的那条银手链。
\"好久不见。\"王雨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感觉喉咙发紧。他们分手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婷把公寓钥匙扔在他脸上，尖叫着说他毁了她的人生。
\"你看起来不错。\"张婷微笑着，那笑容让他感到不适，太完美了，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在等人？\"
\"不，只是...躲雨。\"王雨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你呢？\"
\"我约了人，但他们取消了。\"张婷歪着头看他，\"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就当...老友重逢？\"
理智告诉王雨威应该拒绝，但某种诡异的好奇心驱使他点了点头。他们回到咖啡厅角落的位置坐下，张婷点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所以，这三年过得怎么样？\"王雨威搅动着面前的拿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挺好的。\"张婷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诡异，\"我去了很多地方，最近在一个小山村做项目开发。那里很美，你会喜欢的。\"
王雨威抬起头，发现张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黑得吓人，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什么项目？\"他下意识地问。
\"民宿开发。\"张婷的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雾隐村，听说过吗？\"
王雨威摇头。张婷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上是一个被薄雾笼罩的山村，几十栋老式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上，远处是连绵的青山。
\"很美，对吧？\"张婷的声音突然变得热切，\"我们正在寻找投资人。我记得你有个做风投的表哥？\"
王雨威确实有个做投资的表哥，但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向张婷提起过。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他的脊背，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张婷突然提议，\"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可以带你一起。只需要一天时间，当天往返。\"
\"明天？\"王雨威皱眉，\"我明天有个会议...\"
\"取消它。\"张婷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强硬，然后又迅速软化，\"拜托了，这对我的项目很重要。就当...帮我最后一个忙？\"
王雨威想说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但某种难以名状的愧疚感让他犹豫了。最终，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张婷拍手轻笑，那笑声让王雨威感到一阵寒意，\"明早七点，我来接你。\"
她起身离开时，王雨威注意到她的影子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绕在她身上。
第二天清晨，王雨威站在公寓楼下等待时，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张婷苍白的脸。
\"上车吧。\"她说。
车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司机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后视镜里投来古怪的一瞥。王雨威系好安全带，发现张婷正盯着他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多远？\"他问。
\"三小时车程。\"张婷回答，\"睡一会儿吧。\"
王雨威确实感到疲倦，不知为何，他昨晚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什么东西追赶，却怎么也跑不快。他闭上眼睛，很快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将他惊醒。车窗外已是崎岖的山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阳光几乎无法穿透。
\"快到了。\"张婷说，声音听起来异常遥远。
司机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你们确定要去雾隐村？\"
\"当然。\"张婷回答。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王雨威一眼：\"那地方...不太对劲。\"
\"别听他的。\"张婷轻笑，\"老人家迷信。\"
车子继续前行，山路越来越窄，最后几乎被杂草淹没。王雨威的手机早已没有信号，GpS显示他们在一片空白区域行驶。
\"到了。\"张婷突然说。
车子停在一座摇摇欲坠的木牌坊前，上面用褪色的红漆写着\"雾隐村\"三个字。牌坊后的山路消失在浓雾中，看不见任何房屋。
王雨威付了车钱，司机接过钞票时手指冰凉得不像活人。\"我天黑前回来接你们。\"司机说，\"如果...你们还在的话。\"
张婷已经走向牌坊，王雨威快步跟上。踏入牌坊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村子在哪？\"他问，四周只有浓雾和隐约的树影。
\"就在前面。\"张婷头也不回地说。
他们沿着泥泞的小路走了约莫十分钟，雾气突然散去，眼前豁然开朗——几十栋古老的木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但奇怪的是，整个村子静得出奇，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屋檐发出的呜咽。
\"村民呢？\"王雨威问。
\"大部分都搬走了。\"张婷带他走向村子中央一栋较大的二层木屋，\"这里是村委会，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
木屋的门没锁，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气息，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屋内家具陈旧但整洁，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坐吧。\"张婷指向一张木椅，\"我去泡茶。\"
王雨威环顾四周，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停在1992年6月17日，桌上的报纸也是同一天的。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
\"张婷，\"他喊道，\"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没有回应。
王雨威走向厨房，发现空无一人。后门敞开着，风吹得门板轻轻摇晃。他走出后门，外面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院墙外是更茂密的树林。
\"张婷？\"他提高声音喊道。
只有风声回应。
王雨威回到屋内，突然注意到楼梯下方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走近一看，是一只黑猫，眼睛在昏暗处闪着绿光。
\"嘿，小家伙...\"他蹲下身，黑猫却猛地窜出，消失在楼上。
王雨威犹豫了一下，走上楼梯。二楼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有几扇门。第一扇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是卧室。一张老式木床，铺着整洁但泛黄的床单。墙上挂着黑白照片，里面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女孩。王雨威凑近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中的女人，竟与张婷有七分相似。
\"喜欢我的家吗？\"
王雨威猛地转身，张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这是...你家？\"王雨威声音发颤。
\"曾经是。\"张婷微笑着走进来，\"我在这里长大。来，喝茶。\"
王雨威接过茶杯，里面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假装喝了一口，趁张婷不注意时倒在了身后的花盆里。
\"我们该谈正事了。\"他说，急于转移话题，\"关于投资项目...\"
\"不急。\"张婷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聊。\"
王雨威犹豫着坐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张婷突然抓住他的手，她的皮肤冰冷得不正常。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一直在等你来。\"
\"等我？\"王雨威想抽回手，却发现张婷的力气大得惊人。
\"是啊，\"张婷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等你来...陪我们。\"
\"我们？\"王雨威的声音开始发抖。
就在这时，床下传来一阵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板下移动。王雨威猛地站起来，茶杯摔在地上，暗红色液体溅在地板上，像血一样扩散。
\"你该休息了。\"张婷站起来，表情突然变得阴森，\"旅途很累吧？\"
王雨威后退几步：\"我要回去了。\"
\"太晚了。\"张婷摇头，\"没有车了。你得...留下来。\"
床下的抓挠声越来越响，整个床开始轻微震动。王雨威转身就跑，冲下楼梯，却发现一楼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窗户也被钉死了，任凭他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楼上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王雨威躲进厨房，发现后门同样无法打开。他绝望地环顾四周，抓起一把生锈的菜刀。
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外。
\"王雨威...\"张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混合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嘶鸣，\"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
门把手开始转动。王雨威紧握菜刀，冷汗浸透了衬衫。
门开了。
但站在那里的不是张婷，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长发遮面，身穿破旧的白裙，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她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王雨威尖叫起来，菜刀掉落在地。那东西向他扑来时，他最后的意识是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和听到无数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当出租车司机第二天清晨返回雾隐村时，村子依然笼罩在浓雾中。他在牌坊下等了半小时，最终摇摇头离开了。
\"又一个。\"他喃喃自语，调转车头驶下山路。
后座上，张婷——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张婷的东西——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她的影子在后窗上蠕动、扩展，像是无数双手在挥舞。
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笑容更深了。
\"下一个...\"她轻声说，手指划过通讯录中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