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追紧了紧制服的领口,九月的夜风从大厦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他看了眼手表——凌晨1点27分,距离交接班还有四个半小时。这是他在这栋金辉大厦做夜班保安的第三个月,却依然无法适应这种死寂。
\"小何,发什么愣呢?该去b区了。\"老张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老式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闷响。
\"来了,张叔。\"何追收起手机,快步跟上。老张头是这里的资深保安,再有三个月就退休了。他在这栋大厦工作了二十年,据说连老板见了他都要客气地叫声\"老张\"。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空荡的大厅。金辉大厦是栋二十多年的老建筑,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如今却因为设施老旧而租户寥寥。十五层的大楼,现在只有七层还有公司办公,其余都是空置状态。何追听同事说,这里明年就要拆迁了。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何追跟着老张头走进电梯,按下7楼的按钮。这是他们的固定巡逻路线:从1楼大厅开始,每隔两小时巡查一遍所有楼层,重点检查空置区域。
电梯缓缓上升,何追盯着楼层显示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叔,我们刚才按的是7楼对吧?\"他指着控制面板。
老张头瞥了一眼:\"是啊,怎么了?\"
\"那为什么...\"何追指着显示\"13\"的按钮,\"这里有个13层的按钮?我记得大厦最高只有15层,但从来没有13层啊。\"
老张头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你看花眼了,这栋楼和很多老建筑一样,跳过13这个不吉利的数字。从12直接到14。\"
何追揉了揉眼睛,再看时,13的按钮确实不见了。他摇摇头,心想可能是夜班太累产生的幻觉。
电梯停在7楼,两人例行检查了还在运营的几家公司的门窗。透过玻璃,何追能看到办公室里电脑屏幕的微光,那是加班到深夜的程序员。在这个城市,凌晨两点的办公室灯光并不罕见。
\"接下来去12楼,\"老张头说,\"那里空了大半年了,得仔细看看。\"
电梯再次启动,何追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电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12楼的走廊比何追想象中要暗得多。应急灯的绿光勉强照亮了通道,两侧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层以前是什么公司?\"何追小声问,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这里大声说话会惊动什么。
\"贸易公司,\"老张头的声音也压低了,\"去年年底突然搬走的,连押金都不要了。\"他顿了顿,\"有人说在这里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何追的后颈一阵发凉:\"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老张头摆摆手,\"可能是老鼠吧。这栋楼老了,什么怪事都有。\"
他们检查到走廊尽头时,何追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他猛地转向声源——那是1209号办公室,门微微晃动,仿佛刚刚有人进去。
\"张叔,你听到——\"
\"听到了,\"老张头打断他,\"风而已。这层的窗户密封不好。\"但他的眼神闪烁,明显在隐瞒什么。
何追走向1209,手电筒的光柱在门上扫过。透过积灰的玻璃,他隐约看到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凑近玻璃,突然,一张惨白的脸贴了上来!
\"啊!\"何追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怎么了?\"老张头快步走来。
何追指着玻璃:\"里面有、有张脸!\"
老张头用手电照向办公室内部,空荡荡的办公区一览无余,只有几张倒扣的椅子和散落的文件。
\"你看错了,\"老张头说,\"可能是反光。\"
何追的心脏狂跳,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就那么贴在玻璃上看着他。但此刻办公室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走吧,该去下一层了。\"老张头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
回到电梯里,何追注意到老张头的手在微微发抖。电梯下降时,何追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轻微的\"咔嗒\"声,这次是从电梯顶部传来的。
\"张叔,你听——\"
\"别管它,\"老张头突然严厉地说,\"有些东西,听到了就当没听到,看到了就当没看到。这是夜班的规矩。\"
何追闭上嘴,但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接下来的巡逻中,他总觉得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什么人,可每次转头,那里都空无一人。
凌晨4点,他们回到一楼的监控室。老张头泡了两杯浓茶,递给何追一杯。
\"喝点茶,提提神。\"老张头的语气缓和了些。
何追接过茶杯,犹豫了一下:\"张叔,这栋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张头的手停在半空,茶水的热气在他面前缭绕:\"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觉得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过奇怪的东西。\"何追鼓起勇气,\"刚才在12楼,我真的看到了什么。\"
监控室的灯光忽明忽暗,老张头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老。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小何,你八字轻吗?\"
\"什么?\"
\"就是出生时辰,命格轻的人容易...招惹那些东西。\"老张头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何追想起奶奶曾经说过,他出生在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小时候经常生病,奶奶还给他求过护身符。
\"我...不太清楚。\"何追含糊地回答。
老张头叹了口气:\"这栋楼建在特殊的地方。解放前,这里是...算了,不说这些了。\"他站起身,\"还有一小时就天亮了,坚持一下。\"
何追想问清楚,但老张头已经转身去查看监控屏幕了。他只好作罢,但内心的恐惧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监控屏幕上,各个楼层的画面静止不动。突然,12楼的画面闪烁了一下,何追看到1209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了。
\"张叔!12楼!\"何追指着屏幕。
老张头迅速切换画面,但12楼的监控已经变成了雪花点。
\"线路问题,\"老张头平静地说,但何追注意到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常有的事。\"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三下,清晰而有节奏。
何追和老张头同时僵住。这个时间,大厦里不应该有任何人。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急切。
老张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何追别出声。何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那扇门,生怕它会突然打开。
敲门声停止了。监控室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老张头才松了口气:\"走了。\"
\"那是什么?\"何追的声音颤抖着。
老张头摇摇头:\"不知道。有时候...它们只是想让人知道它们存在。\"
这个回答让何追更加恐惧。他想起入职培训时,经理说过这栋大厦有完善的安保系统,所有出入口都有监控和门禁。理论上,没有人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大厦。
除非...进来的根本不是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何追如坐针毡。监控屏幕时不时闪烁,显示出一些不可能存在的画面——空无一人的电梯自行运行,走廊的灯依次熄灭又亮起,甚至有一次,何追发誓看到屏幕上有个模糊的人影从镜头前走过。
终于,天边泛起鱼肚白。5点30分,早班保安准时来接班。何追从未如此渴望见到阳光。
\"回去好好休息,\"交接完毕后,老张头拍拍何追的肩膀,\"今晚...如果你不想来,我可以帮你请假。\"
何追想说自己确实不想来了,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用,我会来的。\"
老张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晚上见。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跟它们对视,别回应它们的声音。\"
何追点点头,走出大厦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七楼的某个窗口,他隐约看到一个穿白衣的人影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离开的他。
回到家,何追精疲力尽却无法入睡。每次闭上眼睛,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就会浮现在脑海中。他给朋友发了消息,询问关于金辉大厦的传闻。
几个小时后,朋友回复:\"你不知道吗?那栋楼很有名的。据说建的时候挖出了很多骨头,是抗战时期的万人坑。后来施工经常出事故,死了几个工人。有人说每到农历七月,整栋楼都会变得不对劲...\"
何追看了看日历——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一。
夜幕再次降临,何追站在金辉大厦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老张头从里面看到他,招了招手。
\"进来吧,\"老张头说,\"今晚...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何追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大厦。他不知道的是,今晚等待他的,将是比昨夜恐怖百倍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