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岭的雾气总是来得突然,尤其是在夏末秋初的时节。张芬把车窗摇下一半,潮湿阴冷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味。她打了个寒颤,伸手去调高空调温度。
\"关窗吧,外面味道真难闻。\"坐在副驾驶的李文皱了皱鼻子,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露营地了。\"
后座传来王强和刘梅的嬉笑声。张芬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对情侣正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的诡异气氛。她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压了下去。这次露营是她提议的,为了庆祝李文升职,也为了让两对情侣有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你们确定这地方安全吗?\"张芬问道,车子碾过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颠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放心吧,\"王强从后座探出头,他的圆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我查过了,老鸦岭虽然偏远,但风景绝佳,而且这个季节几乎没人来,我们可以独占整个湖区。\"
李文放下手机,拍了拍张芬的大腿:\"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帐篷、食物、应急药品,连防熊喷雾都带了。\"
张芬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山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集,枝叶交错形成一条幽暗的隧道。偶尔有几束阳光穿透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车子驶过一个破旧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老鸦岭村\",字迹已经褪色剥落。又往前开了几分钟,路边出现几间摇摇欲坠的木屋,窗户黑洞洞的,像是被挖去眼珠的眼眶。
\"就是这里了。\"李文指着导航说道。张芬把车停在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熄火后,车厢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不知名鸟类的怪异叫声。
四人下车开始搭帐篷。张芬注意到地上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痕迹——不是动物的蹄印,更像是某种两足行走的生物留下的,脚印前端有分叉,像是蹄子和爪子的混合体。
\"这是什么动物的脚印?\"她指着地面问道。
王强蹲下来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野猪吧,山里很常见。别担心,它们怕人。\"
搭好帐篷后,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李文生起篝火,刘梅拿出准备好的食材开始做饭。张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但每次转头,只能看到晃动的树影。
\"我去那边看看。\"她拿起手电筒,走向树林边缘。
\"别走太远,\"李文喊道,\"天快黑了。\"
张芬点点头,手电筒的光束在树林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光路。走了约莫五十米,她发现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好奇心驱使她沿着小径前进。几分钟后,她来到一片空地,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那是一个破败的村庄,比来时路上看到的还要残破。十几间木屋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中央是一个石砌的平台,上面布满深褐色的污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间木屋的门前都挂着几串黑乎乎的东西,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张芬走近一看,差点尖叫出声。那是风干的肉块,形状扭曲,有的还连着指甲或毛发。她踉跄后退,手电筒的光扫过一间木屋的窗户,恍惚间似乎看到一张猪脸贴在玻璃上,朝她咧嘴一笑。
她转身就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回到营地时,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怎么了?\"李文立刻站起来扶住她。
\"那边...有个废弃的村子...挂着...肉...\"张芬语无伦次地说,手指向树林方向。
王强和刘梅也围了过来。\"可能是村民以前做的腊肉吧,\"王强笑道,\"山里人都有这种习惯。\"
\"不,那些肉...看起来像...\"张芬说不下去了,她突然注意到篝火旁的地面上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和他们下午看到的一模一样,但这次更加清晰,而且就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出现的。
\"我们得离开这里,\"张芬抓住李文的手臂,\"现在就走。\"
\"别傻了,\"刘梅不以为然地说,\"天已经黑了,山路很危险。再说了,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准备这次露营。\"
李文犹豫了一下:\"要不今晚先留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张芬想反对,但看到三人不以为然的表情,只好点头同意。晚饭时,她几乎没动筷子,总觉得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夜深后,四人各自回帐篷休息。张芬和李文挤在一个双人帐篷里,她紧紧贴着男友,耳朵竖着捕捉外面的每一点声响。
\"放松点,\"李文轻抚她的背,\"可能是你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张芬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两人同时僵住。
\"可能是小动物。\"李文低声说,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紧张。
接着是一阵湿漉漉的脚步声,绕着帐篷缓慢移动,时不时停下来,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张芬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听见。
突然,隔壁帐篷传来刘梅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撕扯声和王强的怒吼。
\"出事了!\"李文抓起手电筒和防熊喷雾冲出帐篷,张芬紧随其后。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魂飞魄散。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王强他们的帐篷前——那东西有两米多高,身躯像人但覆盖着粗糙的毛发,最恐怖的是它的头——一颗硕大的猪头,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红光,长嘴中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它的前肢末端不是蹄子,而是类似人手的爪子,此刻正抓着不断挣扎的刘梅。
王强倒在一旁,胸口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汩汩流出。
猪头人看到李文和张芬,发出一声似猪似人的嚎叫,然后拖着尖叫的刘梅向树林跑去,速度快得惊人。
\"救...救我...\"王强向两人伸出手,声音微弱。
李文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张芬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查看王强的伤势。\"坚持住!\"她撕开自己的t恤试图止血,但伤口太深,血液不断涌出。
\"车...钥匙...\"王强艰难地说,手指向自己的口袋。
李文这才如梦初醒,跑过来从王强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我去开车,我们得送他去医院!\"
张芬点点头,继续按压王强的伤口。就在这时,树林里传来刘梅撕心裂肺的惨叫,持续了几秒钟后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满足的哼唧声。
王强的眼睛瞪大了,嘴唇颤抖着:\"它...它们在吃她...\"
\"别说话,保存体力。\"张芬强忍恐惧安慰道,但她的手也在发抖。
李文跑向停车的地方,但几分钟后,他脸色铁青地回来了:\"车...车被破坏了,轮胎被割破,引擎也被砸烂了。\"
张芬感到一阵眩晕。王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停止了。她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颈动脉——没有脉搏。
\"他...死了。\"她哽咽道。
远处又传来那种湿漉漉的脚步声,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从不同方向靠近。李文抓起手电筒和防熊喷雾,拉着张芬站起来:\"我们得跑,现在!\"
两人朝着与声音相反的方向狂奔,黑暗中不断被树根和石块绊倒。身后的脚步声和哼唧声越来越近。张芬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下。
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落。短暂的失重后,她重重摔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右腿传来剧痛。几秒钟后,李文也摔了下来,压在她身上。
\"嘘——\"李文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上方的脚步声停在了他们坠落的地方,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张芬屏住呼吸,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她腿上的伤口流出。
几分钟的寂静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文松开手,两人在黑暗中大口喘息。
\"这是哪里?\"张芬小声问。
李文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四周——他们掉进了一个地窖,四周是石砌的墙壁,角落里堆着一些发霉的麻袋。地窖顶部有一个方形开口,他们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可能是那个废弃村子的地窖,\"李文检查着张芬的腿伤,\"骨头应该没断,但伤口很深。\"
他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张芬这才注意到李文的额头也在流血,可能是坠落时撞伤的。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李文说,\"但外面那些东西...\"
\"它们到底是什么?\"张芬颤抖着问。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野兽。\"李文的声音低沉,\"它们...太像人了。\"
地窖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两人吓得抱在一起。声音来自角落的麻袋堆。李文壮着胆子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见其中一个麻袋在微微蠕动。
\"有...有东西在里面。\"张芬抓紧李文的手臂。
李文慢慢靠近,用一根木棍挑开麻袋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麻袋里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仔细辨认后,张芬认出那是一只被部分吃掉的人手,手腕处还有一块熟悉的腕表。
\"是...是刘梅的...\"张芬干呕起来,认出那块表是刘梅生日时王强送的礼物。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处传来响动。两人惊恐地抬头,看到一张猪脸出现在开口处,红色的眼睛在手电筒光下闪闪发亮。它发出满意的哼唧声,然后扔下来什么东西——是王强的头,脖子处的切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撕扯下来的。
张芬再也控制不住,尖叫起来。猪头人似乎被刺激到了,发出刺耳的嚎叫,然后跳进地窖。李文举起防熊喷雾对准它的脸猛喷,怪物痛苦地捂住眼睛,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快!那边有个通道!\"李文指着地窖另一端的一个低矮通道。
两人爬进通道,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艰难前行。身后传来猪头人恢复后的愤怒吼叫,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它追来了!
通道尽头是一间更大的地下室,墙上挂着各种屠宰工具和...人皮。房间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最恐怖的是,天花板上悬挂着十几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有些已经被风干成腊肉的样子。
\"天啊...\"李文干呕起来。
张芬注意到墙角有一把生锈的斧头,她冲过去抓起来,这时猪头人已经爬出通道,站在房间入口处。它看到斧头,似乎有些犹豫,但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它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张芬尖叫着挥动斧头,意外地砍中了怪物的肩膀。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猪头人发出痛苦的嚎叫,但没有倒下,反而更加狂暴。它一巴掌打飞了斧头,然后抓住张芬的头发,把她拖向石台。
李文扑上来想救她,却被猪头人一脚踢开,撞在墙上昏了过去。张芬拼命挣扎,但怪物的力量大得惊人。它轻松地把她按在石台上,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然后从墙上取下一把锋利的屠刀。
张芬绝望地看着昏迷的李文,眼泪模糊了视线。猪头人举起屠刀时,她最后看到的是地下室天花板上悬挂的那些尸体,其中几具看起来还很新鲜,可能是之前的受害者。她突然明白那些挂在村子里的\"腊肉\"是什么了。
屠刀落下时,张芬的意识还清醒着。剧痛中,她恍惚看到另一个猪头人走进来,检查了昏迷的李文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它俯下身,开始用牙齿撕扯李文的脸...
当冬季的第一场雪覆盖老鸦岭时,废弃村庄的木屋前又多了几串新鲜的\"腊肉\",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到,会匆匆划个十字,加快脚步离开。他们知道这些肉是什么,也知道饥饿的冬天里,总会有外来的游客填补储藏室的空间。
而在山下的镇子里,酒馆老板擦拭着玻璃杯,对几个询问失踪露营者的警察摇摇头:\"我警告过他们别去老鸦岭...山上有什么东西,不喜欢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