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何雪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猩红色的唇膏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新鲜的伤口。她轻轻抚平旗袍上不存在的褶皱，这件暗红色的丝绸旗袍是上周刚买的，花了她十天的收入。
\"美丽，你好了没？\"何雪不耐烦地敲了敲浴室门。
门开了，李美丽扭着腰肢走出来，身上是同款的红色旗袍，只是开衩更高，露出大片雪白的大腿。她转了个圈，香水味混着浴室的水汽扑面而来。
\"怎么样，够不够'甜蜜'？\"李美丽眨了眨画着浓重眼线的大眼睛。
何雪撇撇嘴：\"客户要求穿红色旗袍，又没说要骚成这样。\"
\"你懂什么，\"李美丽从名牌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甜蜜外卖'的客户哪个不是冲着这个来的？\"她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再说了，这次可是五万块，就陪一晚。\"
何雪没再说话。她和李美丽都是\"甜蜜外卖\"的高级会员，这个只在小圈子里流传的外卖服务平台，表面上是送餐，实际上送的是她们这样的女孩。客户非富即贵，出手阔绰，但要求也千奇百怪。今晚这个客户除了要求穿红色旗袍，还要她们带上一枚古旧的铜钱作为\"信物\"。
\"你说，为什么非要铜钱？\"李美丽把玩着那枚生锈的铜钱，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
\"别管那么多，\"何雪把铜钱塞进胸衣里，\"有钱人的怪癖多了去了。上次那个不还让我们扮成护士给他'打针'吗？\"
手机震动起来，叫的车到了。两人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安全套、湿巾、香水，还有那枚古怪的铜钱。何雪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五万块的诱惑压了下去。
车子驶离霓虹闪烁的市中心，向城郊开去。窗外的灯光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何雪看着导航，目的地是一处叫\"徐园\"的地方，地图上显示是片私人别墅区。
\"这么偏？\"李美丽皱起眉，\"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古怪。何雪注意到司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师傅，您去过徐园吗？\"何雪试探着问。
司机喉结滚动了一下：\"去过一次...送人。\"他的声音干涩，\"姑娘，你们...确定要去那里？\"
李美丽不耐烦地打断：\"当然确定，开你的车。\"
司机不再说话，但何雪注意到他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好像是在拖延时间。窗外的树影越来越密，路灯早已消失不见，只有车灯照亮前方蜿蜒的小路。
终于，车子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栋老式别墅的轮廓。没有门铃，没有对讲机，就在司机准备按喇叭时，铁门无声地滑开了。
\"就...就到这里吧。\"司机的声音发颤，\"里面...我不进去了。\"
何雪付了钱，和李美丽下了车。车子立刻掉头离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两人站在铁门前，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细语。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李美丽紧了紧外套，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雪没说话，她注意到铁门两侧的石柱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和铜钱上的很像。林荫道两边的树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但当她定睛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别墅越来越近，那是一栋民国风格的老建筑，灰白色的外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所有的窗户都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有大门上方一盏红色的灯笼亮着，投下血一般的光。
何雪刚要按门铃，大门却自己开了。门内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衫的老者，脸色惨白，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膜。
\"两位小姐，请进。\"老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徐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踏进别墅的瞬间，何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室内的装潢极尽奢华，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所有的家具都是深红色的，墙上挂着几幅人物画像，但画像上的人都没有面孔，只有模糊的轮廓。
\"徐先生呢？\"李美丽环顾四周，声音有些发抖。
\"徐先生在楼上准备。\"老者僵硬地笑了笑，露出泛黄的牙齿，\"请两位先到客厅休息，用些茶点。\"
何雪注意到老者的动作很奇怪，像是关节生锈的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自然的停顿。客厅的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一壶茶，茶壶嘴冒着热气，却闻不到一丝茶香。
\"请用茶。\"老者倒了两杯茶，茶汤呈现出不自然的深红色。
何雪假装抿了一口，茶的味道腥甜得令人作呕。李美丽倒是喝了一大口，然后皱起眉：\"这是什么茶？味道好怪。\"
\"特制的安神茶，\"老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有助于...放松。\"
何雪放下茶杯：\"我们能见徐先生了吗？\"
老者点点头：\"当然。不过在见徐先生之前，需要完成一个小...仪式。\"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古旧的木梳，\"徐先生希望两位能对着镜子梳头一百下，这是...传统。\"
李美丽嗤笑一声：\"什么怪癖...\"但还是接过了梳子。
老者带她们来到一间满是镜子的房间。四面墙、天花板甚至地板上都镶嵌着镜子，无数个何雪和李美丽在镜中回望，每个镜像的表情都微妙地不同。
\"请开始吧，\"老者退到门口，\"记住，要数到一百。徐先生很看重...完整性。\"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和无数个镜像。何雪感到一阵眩晕，那些镜子里的\"她们\"似乎在动，而真实的她们却站在原地。
\"快点梳完算了，\"李美丽不耐烦地抓起梳子，\"五万块呢。\"
何雪也拿起另一把梳子，开始机械地梳头。镜中的她动作迟缓，梳子划过长发时，她听到的不是头发摩擦的声音，而是某种粘稠的、像是撕开皮肉的声音。
\"七十八、七十九...\"李美丽数着数，声音越来越小。
何雪发现镜中的李美丽停下了动作，而真实的李美丽还在机械地梳着头。镜中的李美丽转过头，对着何雪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抬起手，指向房间的角落。
何雪顺着看去，角落里有一面小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房间，而是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猛地回头，发现真实的李美丽已经数到了九十九，而镜中的李美丽们全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盯着她。
\"一百。\"李美丽放下梳子，长舒一口气，\"终于完了，这什么变态要求...\"
就在这时，所有的镜子突然同时裂开，无数道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何雪尖叫一声，抓住李美丽的手：\"不对劲！我们得离开！\"
门开了，老者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仪式完成了。现在，徐先生可以见你们了。\"
何雪想跑，但李美丽却挣开她的手，跟着老者走向楼梯。何雪惊恐地发现，李美丽的动作变得和老者一样僵硬，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美丽！等等！\"何雪追上去，却在楼梯口停住了。
楼上传来一种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又像是某种生物在咀嚼。老者在楼梯上回头看她，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何小姐，\"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嘶哑而饥渴，\"你的铜钱...带来了吗？\"
何雪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铜钱，却发现它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楼上传来李美丽的一声尖叫，然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何雪转身就跑，穿过客厅时，她瞥见茶几上的\"茶点\"根本不是点心，而是一些形状扭曲的、像是风干的肉块。大门紧锁着，她疯狂地拉扯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何小姐...\"老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越来越近，\"徐先生很期待...品尝你。\"
何雪冲向厨房，希望能找到后门。厨房里弥漫着腐肉的气味，她颤抖着打开冰箱，想找些能当武器的东西。
冰箱里的景象让她瘫软在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女性的头颅，每个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最上层的一个头颅缓缓睁开眼睛，嘴唇蠕动：
\"快...跑...\"
何雪踉跄着后退，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回头，看到老者站在那里，但他的脸正在融化，像蜡一样滴落，露出下面黑色的、布满鳞片的皮肤。
\"铜钱...\"它伸出爪子般的手，\"给我...铜钱...\"
何雪尖叫着把滚烫的铜钱扔向它，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击中了怪物的胸口。怪物发出刺耳的嚎叫，暂时后退了几步。
何雪趁机冲向一扇小门，撞开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地下室。她摸索着墙壁想找电灯开关，却摸到了什么湿滑的东西。
灯光突然亮起，何雪看清了地下室的景象——墙上挂满了红色旗袍，每一件下面都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们都在笑。而在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生物正伏在地上，它的身体由无数蠕动的黑色触须组成，正中间是一张扭曲的人脸。
\"徐先生...\"何雪颤抖着后退。
那张脸转向她，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何小姐...终于见到你了。\"它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同时在说话，\"你的朋友...很美味。\"
何雪看到角落里李美丽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只有头还完好无损，眼睛惊恐地大睁着。
\"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徐先生的身体裂开一道口子，伸出更多触须，\"永远...留在这里...\"
何雪转身想逃，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她摔倒在地上，看到那些触须正顺着她的腿向上爬行，所过之处，皮肤开始溶解。
剧痛中，何雪看到地下室的门开了，老者——或者说那个伪装成老者的怪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别担心...\"徐先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只要...你的头。身体...会吃得干干净净。\"
何雪最后的意识是冰冷的刀刃贴上她的喉咙，和徐先生满足的叹息：
\"又一个...甜蜜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