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如同活物,在沈劈天身后不足十丈的岩石缝隙间流淌、凝聚。它没有形体,却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针对灵魂本源的恶意。这片区域的低语仿佛都被它吞噬,形成了一种反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宁静。
它锁定了沈劈天。在那个身影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前方死寂平原吸引的刹那,在它感知中,对方的灵魂波动与外界能量的交互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专注于一点的凝滞。
就是现在!
没有声音,没有征兆。那片阴影骤然暴起!它不再是流淌的状态,而是瞬间坍缩、拉伸,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锋利到能切割空间的纯黑之刃,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直刺沈劈天后心!
这一击,并非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灵魂核心、真元枢纽的“概念”性斩切!一旦被其命中,纵是修为高深之辈,也难免神魂受创,道基动摇,甚至可能被其蕴含的“寂灭”规则直接侵蚀,化为行尸走肉。
阴影猎杀者那简单的意识中,已经预见到了猎物灵魂哀嚎、能量溃散的场景。
然而,就在那纯黑之刃即将触及沈劈天衣袍的千分之一刹那——
一直静立不动的沈劈天,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只是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字:
“定。”
此音一出,并非针对前方的寂静平原,而是以他自身为中心,向后爆发!
声音依旧凝练,却带着一种与之前喝退“静默凝视者”时截然不同的韵律。那是一种凝固、镇压、掌控一切的雷霆意志!
言出法随!
那一道激射而来的纯黑之刃,在距离沈劈天后心仅有三寸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不,不仅仅是停止,它本身仿佛被瞬间冻结,凝固在了半空之中,维持着突刺的姿态,连刃身上流转的黑暗能量都停止了波动!
阴影猎杀者那简单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惧。它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必杀一击,会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定格?对方明明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
它想要挣扎,想要撤回,却发现自己与那被定格的阴影之刃之间的联系,也被一股蛮横无比的雷霆意志强行切断、镇压!它本身那流动的、隐匿的形态,也开始变得凝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直到此时,沈劈天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那被定格在空中的纯黑之刃,以及不远处那片试图重新融入阴影却徒劳无功的扭曲存在。
他甚至没有询问对方来历的兴致。在此界,恶意即是原罪。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点璀璨如星辰的九色雷光凝聚。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是对着那被定格的阴影之刃,轻轻一点。
“灭。”
“啵——”
一声轻微得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蕴含着恐怖“寂灭”规则的纯黑之刃,连同后方那片扭曲的阴影本体,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从内到外,瞬间瓦解、崩散,化作最细微的黑色光点,随即被萦绕在沈劈天周身的纯净雷罡彻底净化,湮灭于无形。
从头到尾,这头擅长隐匿与背刺的阴影猎杀者,连沈劈天的衣角都未能碰到,便在他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中,神形俱灭。
沈劈天收回手指,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对岸那诡异的寂静平原,眉头微蹙。
方才应对偷袭,他看似轻松,实则也动用了部分心神。这寂静平原的规则果然麻烦,连带着周边区域都潜藏着这种诡异的、与“寂灭”规则沾边的邪祟。
那冥冥中的共鸣感,在刚才他全力应对偷袭时,似乎又隐约波动了一下,依旧指向平原深处。
“看来,不进去是不行了。”沈劈天低声自语。
硬闯肯定不行,那“静止”规则连能量都能冻结,直接踏入与自杀无异。必须找到规则的薄弱点,或者……与之“共鸣”?
他回想起之前喝退“静默凝视者”时,是以雷霆道音,打破了对方的“静默”规则。那么,面对这更高级的“寂灭”规则,是否也能以更高层次的“动”,来对抗乃至瓦解其“静”?
雷霆,不仅是声音,更是宇宙间最极致的“运动”体现!是打破混沌、定义变化的第一力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再立于河边观望,而是盘膝坐下,就在这寂静平原的边界之外,五心朝天,闭上了双目。
他并非要修炼,而是要调整自身状态,将神魂、真元、乃至对雷霆法则的感悟,都提升到巅峰。他要以自身为引,以无上雷道为基,发出一道超越寻常意义上“运动”的——终极雷音!
以此雷音,撼动这万古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劈天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仿佛化作了河边的一块顽石,与荒芜的环境融为一体。但他体内,浩瀚的雷元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压缩、提纯、酝酿。九转不灭雷体自发运转,与冥冥中玄元界的雷霆大道,与此地沉雷之沼的上古雷则,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他要在两种不同源流、却同属至高层次的雷霆法则中,找到那一点共通的、代表“初始之动”的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劈天周身的气息酝酿到某个临界点时,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眸之中,不再是跳动的电芒,而是两个缓缓旋转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雷霆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将周围的光线、声音、乃至那弥漫的死寂规则都吸入了腹中。
然后,他对着那一片死寂的平原,张开了口。
没有声音发出。
或者说,发出的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声音。
那是一道无形的、超越了听觉感知范畴的——道音雷纹!
以沈劈天为中心,一道透明的、扭曲着空间的波纹,如同投入绝对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却带着改天换地、重定秩序的无上意志,朝着寂静平原的方向,缓缓扩散而去!
雷纹所过之处,河岸边的尘埃微微震颤,那凝固的空气泛起了肉眼难辨的涟漪!
这一次,寂静平原那霸道的“静止”规则,未能立刻将这无形的道音雷纹吞噬、冻结!
两者在规则的层面,发生了无声却激烈的碰撞!
“嗡——!”
沈劈天仿佛听到了某种屏障碎裂的细微声响!他清晰地“看”到,那笼罩平原的无形壁垒,在道音雷纹的冲击下,如同冰面般,以他正前方的区域为中心,蔓延开了无数细微的裂纹!
就是现在!
沈劈天身形如电,在那道音雷纹尚未完全被寂灭规则磨灭的瞬间,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九色雷光,沿着那规则壁垒上短暂出现的“裂隙”,悍然冲入了那片万古死寂的领域!
在他身形没入的刹那,身后的规则裂隙迅速弥合,恢复如初。
荒原边界,再次只剩下那条浑浊的河流,以及河对岸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绝对静止的苍白平原。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