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死寂无声。
凌辰渊独立于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脚下是冰冷的尸体和龟裂的大地。他那头如雪的白发正缓缓褪去,重新化为墨色,眼中冰冷的金色光芒也如潮水般消退,露出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
洞虚术的状态,解除了。
几乎在力量褪去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虚弱感和撕裂般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透支和亏空,远比任何外伤都要可怕。
他试图运转《不死经》稳住身形,却发现丹田气海近乎枯竭,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每一次微弱的玄力流转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强行越阶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禁忌力量,其反噬之猛烈,远超他的想象。
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飘远,身体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的刹那,一道金光闪过,毛茸茸的悟空及时出现,用小小的身躯艰难地顶住了他,没让他直接摔在碎石之上。
悟空将昏迷的凌辰渊轻轻放平,抓耳挠腮地看着主人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模样,澄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它伸出小爪子,似乎想从它那个神奇的小布袋里掏点什么出来,但动作却顿住了。
它歪着脑袋,仿佛在倾听某个不存在的声音,最终撇了撇嘴,嘀咕道:“吱吱…(老头子说啦,自己的坎自己过,吃啥补啥,饿不死就行…)”
它似乎得到了某种“指示”,放弃了立刻救治的打算。它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一堆之前被战斗波及、散落一地的香蕉(不知是哪位倒霉护卫的干粮),眼睛一亮。
于是,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只金色的灵猴,开始辛勤地将一根根香蕉剥开,然后用香蕉皮…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凌辰渊掩盖起来…仿佛在做一个香蕉皮坟墓。
做完这一切,它似乎觉得很满意,拍了拍爪子,然后跳到一旁还算完整的树桩上,不知又从哪摸出一根新鲜的香蕉,优哉游哉地啃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担任起了警戒工作…虽然方式有些奇特。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渐渐西斜。
约莫半日后,远处的林间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略显焦急的脚步声。
“凌师兄?凌师兄!你在哪?”黄飞飞压低声音的呼喊由远及近。他久等凌辰渊不至,心中越发不安,终于壮着胆子循着之前大致的方向摸了过来。
当他拨开最后一片灌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满地的尸体、被劈开的小山、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残留…这一切都诉说着这里曾经爆发过何等惨烈和高等阶的战斗!
“我的娘诶…”黄飞飞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脸色发白。这场面,比他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百倍!
他心脏狂跳,目光焦急地扫视战场,寻找凌辰渊的身影。很快,他注意到了那个诡异的、由香蕉皮堆砌的小堆,以及旁边树桩上正在啃香蕉、还朝他挥爪子的悟空。
“悟…悟空?”黄飞飞一愣,连忙跑过去,“凌师兄呢?!”
悟空伸出小爪子,指了指那堆香蕉皮。
黄飞飞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香蕉皮…
当看到下面脸色惨白、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极点的凌辰渊时,黄飞飞吓得魂飞魄散!
“凌师兄!!”他惊呼一声,连忙俯身探查,发现凌辰渊还有呼吸和微弱的心跳,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伤势极其严重。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凌师兄伤成这样?!”黄飞飞又急又怒,看向悟空,“还有这香蕉皮是怎么回事?!”
悟空从树桩上跳下来,手舞足蹈地开始比划,嘴里“吱吱喳喳”个不停,时而做出一个白头发金眼睛的恐怖表情,时而比划着很多很多人被打倒,最后尤其强调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被打得灰飞烟灭…
黄飞飞看得眼花缭乱,半蒙半猜,结合现场的惨状和悟空夸张的表演,他逐渐拼凑出一个让他头皮发麻、难以置信的真相:
凌师兄…不仅从追杀中逃脱了…
他…他好像还反杀了所有追兵?!
其中还包括…一个实力恐怖到能劈开山头的女人?!武宗五重天的真传弟子?!
而他自己也因力竭和反噬重伤昏迷?!
这香蕉皮…是悟空找来给他“伪装”和“补充营养”的?!
“武宗五重…真传弟子…反杀…”黄飞飞喃喃自语,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脏上。他看向昏迷的凌辰渊,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敬畏!
这战绩,简直骇人听闻!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天玄宗!
他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小心翼翼地将凌辰渊从香蕉皮堆里抱出来(忽略掉那黏糊糊的感觉),背在身上。
“悟空,我们走!得快些回城找药师救治凌师兄!”黄飞飞焦急道。
然而,悟空却跳到他面前,摇了摇头,小爪子连连摆动,然后指了指凌辰渊,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肚子,最后做了一个大吃大喝的动作。
黄飞飞愣住了:“你…你的意思是,不用找药师?吃…吃东西就行?”
悟空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眼神十分肯定。
黄飞飞一脸匪夷所思:“开什么玩笑!凌师兄伤得这么重,气息都快没了!光吃东西怎么行?!必须得用上好的疗伤丹药…”
但悟空态度异常坚决,拦在路上,就是不让他往城里药师坊的方向走。
黄飞飞看着悟空那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想起凌辰渊之前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以及这只猴子似乎也颇通灵性…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现在去求药,也未必能找到能治这种反噬之伤的高明药师…而且凌师兄这情况,也不好解释…”
最终,他选择了相信这只神奇的猴子。
他背着凌辰渊,没有回玄峰,而是来到了他们在城外临时落脚的一家僻静客栈。
将凌辰渊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看着他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模样,黄飞飞心急如焚。
“吃…吃东西…到底该怎么吃?”他看向蹲在床头柜上的悟空。
悟空眨巴着大眼睛,小爪子指向客栈厨房的方向,然后做了一个“多多益善”的手势。
黄飞飞一咬牙,豁出去了!他立刻冲下楼,找到客栈掌柜,直接拍出一大袋灵晶。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所有拿手的好菜!所有滋补的汤羹!所有的肉!对,所有的!全都给我送到天字三号房!速度要快!”
掌柜的看着那袋沉甸甸的灵晶,又看了看状若疯狂的黄飞飞,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连声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很快,店小二们开始川流不息地往天字三号房送菜。
香气四溢的烤灵兽腿、滋补的药膳老火汤、晶莹剔透的灵米饭、各种精致的小炒…很快便将房间里的桌子堆得满满当当,甚至不得不又搬来一张桌子。
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药膳的独特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
黄飞飞坐在床边,看着满桌的佳肴,又看看依旧毫无反应的凌辰渊,心里七上八下:“这…这真的能行吗?悟空,你确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
奇迹发生了!
只见床榻之上,昏迷已久的凌辰渊,鼻翼忽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黄飞飞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凌辰渊虽然双眼依旧紧闭,眉头却缓缓舒展开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极其满足的吞咽声:“咕噜…”
然后,更让黄飞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一幕出现了——
凌辰渊的身体,仿佛被那浓郁的饭菜香气所牵引,竟然…直挺挺地、如同梦游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双眼依然紧闭,呼吸却明显变得有力了许多,脑袋微微偏向满桌菜肴的方向,鼻子不停地吸着气,仿佛在追寻着香气的源头…
黄飞飞彻底石化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堪称医学奇迹的一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唯有蹲在桌上的悟空,得意地抱起一只比它脑袋还大的烤鸡腿,啃了一口,冲黄飞飞眨了眨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俺就说吃啥补啥,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