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居所内,那簇苍白色的篝火似乎也感应到了不祥,跳动的火焰比往常更加急促,将围坐几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老萨满、裂骨战士长,以及另外两位部落中德高望重的老猎手和负责管理物资的长老,再加上苏喆,构成了此次紧急会议的核心。气氛比苏喆刚出静思洞那次更加凝重。
“具体怎么回事?”老萨满的声音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看向裂骨。
裂骨面色阴沉,指向铺在篝火旁的一张粗糙鞣制的兽皮地图,上面用炭笔画着简易的部落范围、猎场以及危险区域标记。他的手指点向东南方向一片被特意用红色矿物颜料圈出的林地。
“这里是‘泣血之根’最初出现的位置,我们一直派有两名最擅长隐匿和潜行的暗哨,在安全距离外轮番监视。”裂骨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昨天黄昏换岗时一切正常。但今天清晨,本该换岗的暗哨‘锐眼’没有返回集合点。另一名暗哨‘影爪’冒险靠近探查,发现原本监视点的位置,只留下了锐眼被撕裂的皮甲碎片和……几道不属于任何已知野兽的、带着腐蚀性的爪痕。”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图上向着部落方向,移动了大约一指宽的距离,点在了一个新的位置。
“影爪沿着一些不自然的泥土翻卷和枯萎植被的痕迹追踪,在这里,发现了那棵该死的树!它移动了!移动了将近半天的路程!而且,它周围的土地已经彻底化为漆黑的腐土,散发着恶臭,所有植物都枯萎碳化,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但又冰冷刺骨。”
居所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那位老猎手,名为“枯藤”,他的胡须微微颤抖:“移动的灾厄之树……先祖的传说中,只有在极度饥饿或是被激怒时,那些扎根于黑暗的存在才会挪动它们贪婪的根系……”
负责物资的长老“坚石”脸色也很难看:“半天路程……它距离我们的外围狩猎区,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距离了!照这个速度……”
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天,“泣血之根”就可能将它的死亡领域,直接蔓延到部落的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苏喆。他现在是部落唯一与“腐爪”力量正面交锋过,并且成功净化其标记的“专家”。
苏喆凝视着地图上那个新的标记点,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随着对“野性直觉”的掌握加深,以及世界同化进程的推进,他对“腐爪”那种冰冷憎恨的感知也越发清晰。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他仿佛也能隐约嗅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正在逼近。
“它的移动,是因为灰爪的标记被净化?”苏喆提出一种可能,“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食粮’和‘坐标’,让它感到了‘饥饿’或‘不安’,所以主动向生命气息更浓郁的部落靠近?”
“很有可能。”老萨满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对它的了解太少。但无论如何,它正在靠近,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不能坐视它将死亡地带推进到我们的家园。”
“那就集结战士,趁它新扎根未稳,摧毁它!”裂骨拳头紧握,骨节发出爆响,战士的本能让他倾向于主动出击。
“我们试过,裂骨。”老萨满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冲动,“上次的代价你忘了?三名最勇猛的战士靠近后陷入疯狂,自相残杀而死。它的心灵侵蚀范围,可能随着它的移动和活性增强而扩大了。盲目强攻,只是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等着它把部落圈进它的死亡领域吗?”裂骨低吼道, frustration(挫败感)几乎溢于言表。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喆身上。
苏喆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所有信息。“野性直觉”在他体内微微嗡鸣,似乎在引导着他的思路。
“强攻不可取,但被动防御更是死路。”苏喆终于开口,声音冷静,“我们需要一次精准的‘侦察’,而非强攻。”
“侦察?”裂骨皱眉,“影爪已经差点回不来!”
“这次不一样。”苏喆看向老萨满,“我需要靠近它,亲自用我的‘直觉’去感知它。感知它移动的方式,感知它力量的源头和运行模式,感知它心灵侵蚀的强度和范围变化,最重要的是……寻找它的弱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腐爪’的力量并非无懈可击。在静思洞中,我能与它对抗;在净化灰爪时,我能切断它的标记。这说明,它的力量有其特定的规则和极限。只要我们找到这个规则,找到它的‘节点’,或许就能用最小的代价,限制它,甚至……重创它。”
“这太危险了!”坚石长老立刻反对,“净痕者,你是部落现在唯一能应对这种威胁的人,如果你在侦察中出事……”
“正因为我可能是唯一有机会找到它弱点的人,所以我才必须去。”苏喆的语气不容置疑,“留在部落里,等到它的领域扩张过来,我们同样无能为力。主动出击,掌握信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看向老萨满:“我需要一个小队,规模要小,必须是最精锐、意志最坚定的战士,负责外围警戒和应对可能出现的物理层面威胁。而我,负责深入感知。萨满大人,您能否准备一些强效的、可以帮助稳定心神,抵御心灵侵蚀的药剂或护符?”
老萨满深深地看着苏喆,浑浊的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着巨大的风险与那渺茫的希望。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地。
“好!就依你之言!”老萨满做出了决断,“裂骨,你亲自挑选五名‘狼卫’,陪同净痕者前往。我会为你们准备‘宁神药膏’和‘先祖护身骨’,但效果能持续多久,在那种强度的侵蚀下能起到多大作用,我无法保证。”
他看向苏喆,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孩子,记住,你的任务是观察和感知,不是战斗。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撤退!部落可以暂时后退,但不能失去未来的希望。”
苏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知道,这将是他踏入此界以来,面临的最高风险的任务。直接靠近活性增强、并能移动的“腐爪”载体,其心灵侵蚀的强度,远非静思洞中那无源之水和灰爪身上一个标记可比。
但他没有选择。
为了生存,为了收录天赋,也为了……那个会蹭他腿的小狼崽,和这个开始接纳他的部落。
他必须去直面那移动的灾厄,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寻找一线生机。
“何时出发?”苏喆问道。
“日落时分。”裂骨沉声道,“夜色能提供更好的掩护,而且……那些黑暗中的东西,在夜晚往往更加活跃,也更容易露出破绽。”
苏喆望向居所外,天空依旧明亮,但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那抹不详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
日落之时,便是行动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