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奶奶家的客厅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旧木家具特有的温润气息。
奶奶戴着老花镜,正小心翼翼地给仓鼠笼子更换新的垫料。那位话不多,总是低眉顺眼的“周姨”,则在一旁用湿巾仔细擦拭着崽崽的小窝滚轮和水壶。
笼子里,那只毛色金黄、如同上等丝绒般的金丝熊仓鼠——“崽崽”,正用两只前爪捧着一小块新鲜的生菜,小口小口地啃食着。它黑曜石般的眼睛格外明亮,不时抬起,安静地注视着笼外忙碌的两人。
“周姨”的动作机械而沉默,但她的内心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崽崽那圆滚滚的身躯,一丝疑虑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滋生、蔓延。她记得清楚,在晗冰那间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里,她见过另一只仓鼠,名叫“团团”的波利仓鼠。虽然品种略有差异,但那体态、那眼神,尤其是那份异于普通仓鼠的“灵性”,与眼前的崽崽何其相似!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窜入她的脑海:晗晗的失踪,是否根本就是晗冰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个外表美艳,内心却狠辣残酷的女人,为了控制隐锋,为了扫清障碍,有什么做不出来?她太了解晗冰了,了解她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了解她操控人心、玩弄命运的冷酷。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打断了“周姨”的思绪。
奶奶将最后一把木屑铺平整,直起腰,目光慈爱又带着浓浓的忧虑,落在了窗台上晗晗留下的一个粉色小发卡上。“也不知道晗晗那孩子,在别处过得习不习惯,安不安全……电话也打不通,也许是学校管理严格,我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
“吉人自有天相,奶奶别担心,晗晗没事的。” “周姨”像是安慰奶奶,也像是安慰自己。“人”这个字啊,就二笔,可是又该如何努力才能过好这一生?财富自由,人身自由,那是很多普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姨”的心猛地一紧,脸上却迅速堆起惯有的、略带拘谨和讨好的笑容:“一般学校,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她嘴上这样安慰着,心里却在冷笑:安全?落入晗冰和隐锋的掌控,哪还有什么真正的安全可言。她自己,不就是被那个女人操控,连生死都不能自主的棋子吗?上一世的悲惨结局,仿佛就在昨日。想到自己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母亲,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痛。
将来也许可以通过周一军侧面了解一下吧!这是目前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她不能暴露,绝不能。她已经“死”过一次,这一世,她必须更加小心。
奶奶似乎被“周姨”的话安慰到了些许,注意力又回到了崽崽身上。她看着在干净笼子里开始惬意跑滚轮的崽崽,不禁失笑,对着“周姨”戏谑道:“周姨你看,咱们家崽崽,真是越来越拟人化。聪明,通人性得很。你看啊,咱们吃饭,她就在食盆那里扒拉粮食;咱们午休,她也团成一团睡得香甜;晚上咱们睡了,她反而安静得很,很少闹出动静。这作息,简直跟咱们同频了。你说,她上辈子,会不会是个人?一个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的小公主投错了胎?投个鼠胎,这是委屈她了,她那么爱美爱干净…”
崽崽仿佛听懂了奶奶的话,竟然真的停下了奔跑,转过身,安静地蹲坐在笼子中央,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奶奶和“周姨”,那小模样,竟真带着几分端庄和审视的意味。
“周姨”看着崽崽那异常沉静的眼神,心头那股怪异感更浓了。她勉强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是挺特别的。”
“嗯,崽崽喜欢的食物也和我一样,玉米、胡萝卜、小青瓜,还有瓜子,米线…” 奶奶如数家珍聊着崽崽的喜好。
“这世界真是奇妙,万物有灵,不管是植物啊,动物啊还是人类,缘起则聚,缘灭即散。”奶奶补充道。
她不知道的是,奶奶的戏言,某种程度上竟接近了真相。为了这次相遇,本公主的灵魂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今生的短暂守护。
崽崽安静地看着二人,它的灵智深处,确实封存着不属于仓鼠的记忆碎片。很久很久以前,它确实享尽富贵荣华,身处锦绣堆中。奶奶曾经是它,本公主的贴身丫鬟,主仆情深,为了救她死在刀剑乱舞中…上一世的奶奶是忠仆。今生本公主自愿投身为鼠,享受这平凡却真挚的陪伴,倒也不算太坏。只是……
它的目光,最终若有若无地定格在“周姨”身上。有女人的细腻,也有男人的粗矿,这气质似曾相识。崽崽眼神不好,但嗅觉听觉敏锐。
这个每天照顾它饮食起居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让它本能不安的气息。这气息,与之前那几个闯入家中、试图绑架奶奶的凶徒身上残留的冰冷味道,隐隐重合。虽然很淡,被刻意掩饰过,但动物,尤其是它这般灵性的动物,对危险和异样的感知,远超人类。
崽崽的小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内心泛起一丝无人能察的波澜。
“周姨”,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一世,换我来守护奶奶。